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我死於昨天 | 上頁 下頁
八四


  「不知道。」我不知所措地答道。

  我確實對此一無所知。真想不到!維卡是從哪兒得知這事的?

  「工作過。對那些商人和企業家們,他都有法子整制。他們都怕他,因此他們付錢給他,不敢吭氣。可現在他死了,他們就想把自己的錢要回去。要麼就把你從這個世界中剷除出去,毀你的前程和生命。薩沙,我懷疑,這篇文章是有人預訂的,這只是報復你的行動的開始。你還記得嗎?上面寫道:『節目死去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在這個固定的時間打開電視,費心勞神,也不會再有一個有自尊的人去參加這個『狂歡晚會』,即使有誰參加了,那麼這個人也不值得關注和尊敬,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收實了。』

  「這僅僅是個開始,明天還會有另一篇文章,言辭將更激烈,後天——又是一篇。我知道他們這種把戲,每一篇都比上一篇更粗魯、更殘酷,因為這很符合大眾心理。第一個打擊可能是很輕微的,甚至是不易察覺的,可如果你輕易放過它,只是沉默地讓步,不予以回擊的話,那麼一連串的打擊就會接踵而至,所有參與的人都會遭到屠殺,因為人們都有一種『置人於死地』的禽獸本能。以後就沒有人會記得,這個人究竟錯在哪裡,也不去管他的錯是大是小,所有的人都只回味著攻擊別人給自己帶來的快樂,欣賞著別人痛苦和屈辱的表情。拿起裝訂好的報紙,深切關注任何一件醜聞的發展過程,你自己也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得對,托米林娜確實跟此事無關。不過你應該為這件事連累到無辜的人而感到慚愧。」

  「我不覺得慚愧,」我冷冷地說,「我看,這件事我們已經談清楚了。你還想怎樣?讓我給托米林娜打電話,向她道歉?我可沒她的電話號碼。」

  「那你怎麼跟她聯繫的?」

  「通過多羅甘。是他把她推薦給我的,也是他把她領進演播室的。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我希望你不要小看這次打擊,趁現在還為時未晚。你總該做點什麼,薩沙,我求你了!」她的眼中滿是淚,嘴唇開始顫抖。

  「我不想有人折磨你,毀你的生活。說句良心話,這都是你自作自受,可我愛你,不希望有醜聞發生,破壞你電視記者的形象。你是個有本事的人,一個有才能的記者,如果這一切都被毀了的話,將是很不公平的。」

  我極力忍住沒有對她說出我對這件事的看法。什麼她愛我,我是個有本事的人,她準備原諒我掙髒錢的把戲;什麼她關心我的前途,不顧我又找了別的女人,現在正準備做父親(說得像真的一樣,哈哈哈……)。可我怎麼清楚地記得,我的妻子想殺我,假使我告訴她我知道這事的話,那我就完了。我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我及時找到了讓步的機會,給她支配所有財產的權利,並作出一副要建一個新家的樣子。只要她一知道,這一切都是騙局,我知道她雇傭殺手的事,她無論如何也會把我幹掉的。有什麼理由要把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水雷留在身邊呢?所以我應該裝出對她雇人殺我,她有情人都一無所知。就像一頭非洲象一樣,對維卡歇斯底里地說她愛我充耳不聞。

  當然,她是對的,即使不全對,至少大部分是對,我也從未懷疑過,維佳死於那些為節目付錢的人之手,是某個人的妄自尊大的情緒在作怪。也可能還有別的原因,但是往維佳車裡放炸彈的正是那些贊助商,對這一點我是確信無疑的。而且海伊娜的文章也是針對我的,可憐的大肚子女人托米林娜碰巧做了替死鬼。後來事情的發展確實與剛才我前妻對我生動描繪的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是對的。只不過這再也不會令我緊張了。我又不打算再留在電視圈。因此隨他們怎麼糟蹋我的名譽,就算把它撕碎扔在地下、把它坐在屁股底下也與我毫不相干。我將在盧托夫的中心工作,主持完全不同的節目,不僅讓俄羅斯電視臺,還要讓世界上所有的電視臺都爭相購買我們的節目。

  「順便問一下,你究竟想讓我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我帶著嘲諷的語氣問,與此同時又把身子挺直,水平躺在沙發上,「況且你又是怎麼知道根本沒有海伊娜這個人呢?」

  「我瞭解過。你可能不記得了,當年咱們在新聞系學習的時候,報界的人我認識得不比你少。這家報紙的編輯部裡沒有姓海伊娜的記者。再說了,這又不是什麼易於出名的筆名。是,記者經常在寫不同題材的文章時用不同的筆名,但是原則上來說,誰也不對別人隱瞞自己的筆名,這都是公開的秘密。可誰也不知道這是誰的筆名,也許有人知道,但不肯說。這就足以說明,這事不怎麼乾淨。」

  我無法不同意她的觀點。記者們都愛吹噓自己敢對某某人進行攻擊,尤其在寫醜聞時,更是不會隱瞞自己的作者身份,相反,還將其作為資本時時向別人誇耀:你看,我多勇敢,多無畏,我多有原則!可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作者隱瞞自己的名字,那就總讓人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再說這又是付了極高的稿酬的。

  維卡不願站在我面前做出一副無辜受屈的樣子,在我旁邊坐了下來,雙手抱膝,深深地歎了口氣。透過她的絲質襯衫我看見她胸罩的肩帶從肩上掉了下來,這讓我對這個背叛我去找一個土裡土氣的美男子的女人更生厭惡。我幾乎不能忍受她的存在,尤其是離我這麼近,我往旁邊挪了挪。

  「維卡,我想睡了。我以後不想再談什麼文章的事了。你既然現在明白了這一點,以後就別再來煩我。」

  她久久地站在那裡,一聲不吭地凝視著我。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們爭吵而錯在我時的情景。每當這種時候,她就用這種蘊涵著無聲指責的眼神看著我,而臉上的表情卻是無限的溫柔與同情。因為她知道,我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但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向她承認這一點。以前我一直對她的這種同情心存感激,因為她並不打算從我這兒聽到懺悔的話語。她明白,我既然什麼都知道了,就不必再多說什麼了,我不會去請求她的原諒的。但是現在我不需要她的這種同情。她又找了個心上人,她想殺了我,好獨吞家產,我已經將維卡從心中割去了,就如同割掉一塊發黴的香腸,儘管很疼,但我必須這麼做。

  估計從我這兒再等不到什麼了,她站起身來,回臥室去了。

  接替塔姬雅娜·托米林娜處理她未辦完的案子的警官並未對她放在保險櫃裡的未經歸類的記錄表示異議。對證人的審訊記錄和沒收鑰匙一事都寫在了最後一頁上,塔姬雅娜把它作為「附頁」放在記錄裡。當然,這都是偽造的,但這完全沒什麼錯。

  「好的,給我吧。」他把手伸向塔姬雅娜,卻並沒看著她,因為他當時正在打電話。

  她耐心地聽著他向同事解釋,什麼時候專家將對一百元假美鈔案作出最後的鑒定結論。跟這樣的接班人談話塔姬雅娜覺得很輕鬆。他這個人總的來說,很簡單,跟任何人都能很快以「你」相稱,他那長著濃眉的圓臉使人覺得非常質樸、親切,同時也就不會對他的不拘禮節而感到有什麼不高興了。

  「萬尼亞,如果我繼續辦我原來的那件案了,你不會介意吧?」塔姬雅娜小心翼翼地問他。

  她想,如果換作她,肯定會不同意。一件案子不能由兩個人來辦,否則就沒有辦法收尾。不過伊萬並沒反對,總而言之,他沒有提出別的看法,只是笑了笑,使了個眼色,表示同意。

  「那就去做吧!我想問你一句,奧布拉茨佐娃,幹嗎不在家待著?覺得沒意思嗎?」

  「是沒意思,沒事可做。不過也習慣了。你知道,事沒辦完就像身上癢癢似的,心裡總平靜不下來。腦子裡突然就會冒出一些想法來。」

  「關於所有的事?」

  「不,就是帕施科娃被殺一案。」

  「噢,女魔法師……」他拖長聲音說,「是,確實讓人頭疼。想必是她給誰沒占卜對,別人找她算帳來了。我們現在得找到這個復仇者。」

  「我把事發現場找到的筆記拿回去行嗎?」

  「什麼筆記?」伊萬問,看樣子,他已將塔姬雅娜給他轉交工作時所說的話忘得一干二盡了。

  「就是帕施科娃在接待自己的顧客時做的筆記。大概是每個人的既往病史之類的東西。」

  「噢,是這麼回事,當然得拿。」

  伊萬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個裝有材料的信封遞給了她。

  「加油幹吧!勤勞的女警官!什麼時候新書問世?」

  「還不知道,」她搖搖頭,「還沒寫完呢!」

  「剩得多嗎?」

  「將近一半。」

  「那你還在這兒犯什麼傻?好好寫你的書,別再研究什麼屍體了!我老婆等你的新書頭髮都等白了。她總說,『你去問問,托米琳娜的新書什麼時候問世?』」

  「她也讀我的書?」

  「那還用說!只要一買回你的新小說,就什麼家務也不做了,根本不管孩子和丈夫還餓著,地還沒擦,什麼都不顧了。聽說你要到我們這兒來上班時,我就想說說你,據說,這樣會影響夫妻生活。」

  「那你怎麼沒說?」塔姬雅娜笑了起來。

  「這不是說了嗎?不過總的來說,塔年卡,你還是好樣的!可是我想知道,你幹嗎這麼倔?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寫你的書。這樣你也舒服,也稱大家的意。」

  「我也不知道,萬尼亞。這麼多年穿警服,脫下來不容易。太可怕了!」

  「你還怕什麼?你丈夫掙那麼多錢。」

  「胡說,萬尼亞。錢是有一些,但也說不上多。都花在搬家和裝修上了。」

  走到街上,她本想打的回家,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朝地鐵走去。沒必要浪費錢,新書還沒寫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寫完,再說家庭開支也不能沒有計劃。歸根結底,她還不是很累。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