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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我不願改編我的作品。更何況,我確切知道,一位莫斯科製片人已經開始工作了,工作已經進入準備階段,想要就我的作品改編一系列電影。改編權他還未得到,工作是地下進行的,如果電影問世,我會向法庭起訴的。我希望,這位製片人現在能聽見我的話,從而能採取一切措施,以免事後發生任何不快。」

  「可您為什麼反對改編呢?一般說所有作家都希望他們的作品能在熒屏上獲得第二次生命,這是很正常的。」

  「我不想被人誤解,但我可以給您舉出許多例子,許多很有才華的作家寫的作品,根本就不適合改編為電影。您不要爭,比方說,海明威無疑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作家,可我不知為什麼卻沒有看到他小說的改編本,儘管他寫得絕不能說少。當然了,我這絕不是在把我和這麼偉大的大師比較,但迄今為止我還沒有想要看一看我的小說改編本的願望呢。儘管,我再重複一遍,電影人對我作品的興趣是很大的,一個比一個更優惠、一個比一個更有趣的提議,都快把我煩死了。」

  塔姬雅娜說得不慌不忙,眼睛望著烏蘭諾夫一動不動。她幾乎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他自己在攝影開始前半小時說的話,現在在等待著他如何作出反應。慌張?生氣?大笑?要知道是他本人一直掌握著這段激情洋溢的獨白,以便能「吃了」塔姬雅娜呀,而她卻下流地、無恥地、微笑著偷走了他喜愛的、業已準備好的武器,原因只在於他對它未能好好看護。

  但烏蘭諾夫卻並沒有慌張,他畢竟是個職業電視人,而塔姬雅娜也充分考慮到了他的優勢。

  「可您能否哪怕說出哪位在地下製作您小說的電影改編本的製片人姓名呢?」

  「可以。他姓多羅甘。伏謝瓦洛德·謝苗諾維奇·多羅甘。」

  「這樣一來,只要電影一上市,您就要向法庭起訴嗎?」烏蘭諾夫進一步問道。

  「是的。」塔姬雅娜肯定地說。

  「那法庭該做些什麼呢?」

  「首先會繳獲所有的拷貝。當然了,已經賣掉的,會留在那些買錄像帶的人的手中,但其餘部分將會被繳獲,或許所有的將被銷毀。」

  「好吧,朋友們,」烏蘭諾夫不是看著塔姬雅娜,而是直視著攝影機說道,「您只要一看見有賣根據塔姬雅娜·托米林娜小說改編的電影的,就請趕快把它買下來,趁為時不晚,也就是說,趁作者還沒向法庭起訴。如果您不買下它,原則性很強的女作家會把所有拷貝都銷毀了的,而您也就永遠也看不到這麼出色的、其史前史帶有如此非同尋常的鬧劇性的電影了。謝謝您,塔姬雅娜·戈裡格利耶芙娜,謝謝您參與我們的節目,而我要對我們的電視觀眾說一聲,『素面朝天』這個節目每星期五次同大家見面,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的17:40分開始。明天將有一個不尋常的人物當我們的嘉賓,與他的談話將告訴我們許多有趣和出乎意外的事。我們期待著您的觀看。再見。」

  攝影師做了個手勢,表明可以站起來了。塔姬雅娜遺憾地想到,她的時間又太不夠了。她完全忘了,她是在做直播,她和烏蘭諾夫的爭執,全國甚至包括遠近的鄰國也都能看到。她和烏蘭諾夫的工作,就像跟一位不誠實的證人工作一樣,她竭力想要猜透他的性格、思維進程,他明白,他本人才不追求這一點呢。

  烏蘭諾夫突然離開演播室,都沒跟塔姬雅娜道別。還是那位姑娘把她們送到房間裡,只見多羅甘坐在已經關了的電視機前,見了她,立刻跳了起來,撲上來吻著塔姬雅娜的手。

  「謝謝!一切都妙極了!一切正如我設想的那樣!圍繞著電影會有人鬧事,如今人們已經再也忘不了它了。可您對烏蘭諾夫也太不客氣了。他,大概沒想到您會這麼痛快淋漓吧?」

  「我不知道,」塔姬雅娜疲倦地握了握手,打開掛著她外套的衣櫥,「我倒無所謂,無論他想還是沒想到。我累了,伏謝瓦洛德·謝苗諾維奇,我的事兒還多著呢。我們該走了。」

  門突然打開了,烏蘭諾夫出現在門口。

  「喂,塔姬雅娜·戈裡格利耶芙娜,請接受我的祝賀!您表現得太棒了!您大約對在電視上亮相已經很有經驗了吧?」

  「不。這只不過是因為我的性格太獨立,從不容任何人當面說我的壞話,哪怕是直播也不成。我沒有得罪你吧?」

  「您得罪我了,」烏蘭諾夫笑了,「您當著全國的面把我殘酷而又無情地給侮辱了一番。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這看起來會很有看頭的,很好看。鬧劇永遠都好,對任何節目都有利。現在人們會懷著更大興趣看我們,期待著嘉賓中會有什麼人跟您一樣。順便說說,馬克拉蘭是一種什麼車?我怎麼沒聽說過呀?」

  「這是非常貴重的一種車,值一百多萬美元呢,是世界上最貴的車。其速度每小時超過350公里。」

  烏蘭諾夫幫她穿好大衣,她在製片人的陪伴下走到車前。

  § 12

  娜斯佳認為像德米特裡·紮哈洛夫這樣的人,都是些百無禁忌之徒。這種人,你很難令他們生氣動怒,但他們一旦堅信自己正確,那麼,說服或改變他們,則比惹他們生氣更難。他們最重要的特徵是徹底地無拘束,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不易受傷害。而對自己行為是否得當,也不那麼自信。

  紮哈洛夫是幹保安的,他毫不掩飾地承認這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使他感到無聊,也正是因此他才一再堅持要給娜斯佳提供幫助。毫無疑問,娜斯佳的確需要幫助,這無可爭議,但她對季姆卡這一份持續不衰的男性關愛總是心存警惕。這倒不是因為她討厭季姆卡,相反,季姆卡很優秀也很討人喜歡,但所有這一切於娜斯佳又有何用呢……

  儘管如此,對他的幫助,她還是接受了。對「格蘭特」私人偵探所只造訪一次就夠了。對她的造訪,那裡的人並不高興,而且今後永遠也不會高興的。好在季姆卡善於用自己的語言與他們交談,所以,他在那裡得到理解的機會,也並不是沒有。

  國家杜馬議員尤麗婭·戈托夫齊茨被殺案成了娜斯佳的精神包袱,她不擅於也不喜歡分析政治案件,所以,她對由尤拉·科羅特科夫負責這方面工作感到由衷高興。而她自己則著手調查另一種推測,即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是因為組織了對其丈夫的跟蹤而被殺的。按照這一推測,被調查的殺手發現了跟蹤者並發現了他們的指使人。於是,就產生了這樣一個微妙的問題,即要想得知訂約人的名字,就只有或是通過那些跟蹤者,或是通過偵探事務所的頭兒。而德米特裡·紮哈洛夫向娜斯佳保證在這方面他可以做點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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