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我死於昨天 | 上頁 下頁
二二


  「我可不是在跟您說壞話,」娜斯佳溫和地反駁道,「說的只是實際罷了。喏,這就是您夫人與事務所簽協議的副本,您可以看一看。我敢向您保證,這一切無論如何也不會加罪于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的。她做的事,沒有什麼不好和不體面的。所以,您的譴責我不能接受。」

  戈托夫齊茨抓起他面前桌上的協議副本讀了起來。他讀了好久,娜斯佳看出,他並不想拖延時間,只是費力地試圖讀懂每句話和每個詞而已。他很難聚精會神地讀下去。

  「這一切意味著什麼呢?」他終於讀完協議,把它放在一邊,問,「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雇了私家偵探跟蹤我,是嗎?」

  「謝天謝地!」娜斯佳從心底發出一聲感歎,「終於明白了。」

  「完全正確。」她肯定道。

  「為什麼?她想打聽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還指望您本人能告訴我呢。除您以外,誰還能知道呢。」

  「可我並不知道呀!」

  「而我更是這樣。」她聳聳肩。

  「他們跟蹤我很久了嗎?」

  「從協議簽字之日起。」

  「啊哈,是呀,當然是的。」戈托夫齊茨也醒悟過來,他瞥了一眼協議的第一頁,那上面寫著日期。

  又是一陣沉默。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在想什麼。

  「那麼其他那些人呢?」他突然問。

  「哪些人?」

  「就是我以前見過的那些。如果協議可信的話,那麼,私家偵探是從4月18號開始盯我梢的。可另外兩個人早在那之前我就見過。這麼說,不是他們一夥的?」

  「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上次我和您不是已經談過,那兩個人也許是想入室偷您東西的傢伙嗎?可現在我打算取消這種想法了。」

  「為什麼?您不再信任我了吧?」

  「怎麼不信任呢,」娜斯佳暗想,「準確地說,我還沒開始呢。」

  「我這就給您解釋,請您認真聽聽我說的。上次我們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即那幾個賊看上了您的住宅,於是就跟蹤您,以便能選擇動手的適當時機,他們動手了,卻未得手,由於他們沒來得及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於是便繼續盯梢,好再試一次。對不對?」

  「對。我們正是這樣斷定的。」戈托夫齊茨點頭道。

  「可現在我們才弄清楚,在竊案之後跟蹤您的不是小偷,而是您夫人雇來的私家偵探……」

  她打住話頭,等待戈托夫齊茨的反應。他是努力繼續按邏輯進行推理呢,還是會裝模作樣,似乎他什麼都不明白,等待娜斯佳表述意見,他指望她的觀點對他來說並不危險。戈托夫齊茨走的是第二步棋,而這使她更加懷疑了。

  「由此能得出什麼結論呢?」他問道。

  「結論是小偷根本不想再次清查您的住宅,而這只能有兩種解釋。」

  「哪兩種解釋?」

  他的目光再次流露出緊張慌亂的表情。

  「第一,他們不想這麼幹,因為兩次針對同一個目標既愚蠢又危險。第二,他們不需要再次行動,因為第一次已經足夠了。」

  「怎麼會呢?您想說什麼?為什麼夠了呢?」

  「因為他們找到了要找的東西。」

  「可我什麼都沒丟呀!我告訴您上千次了!告訴您和伊戈爾·瓦連金諾維奇。我什麼都沒丟!」

  「您是說了上千次,而我們也聽了上千次了。可這什麼也改變不了,事實總歸是事實,無論如何應當解釋它。讓我們來嘗試一下,而您或許會理解我為什麼懷疑的。讓我們從第一種設想開始:初次行竊未能得手,小偷沒偷您任何東西,但放棄了第二次嘗試。可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您剛才還說兩次偷竊同一所住宅既愚蠢又危險呀。這不是您說的話嗎?我沒有弄錯吧?」

  「這是我說的話,」娜斯佳同意道,「我問您,為什麼小偷什麼都沒拿?您的金錢和珠寶就放在很容易拿到的地方,要想找到它們並不需要費任何事。您不會對我說這幫小偷沒經驗吧?」

  「嗯,差不多吧。」戈托夫齊茨極不情願地說。

  「而我要回答您的是,沒有經驗的小偷絕不會如此細心地為偷竊做準備,並預先偵查其犧牲品的起居規律的。既然他們還曾盯過您的梢,這就是說,他們是認真的,而認真的小偷是不會找不到金錢以及您太太的首飾及其文件的,如果他們想要偷的恰好就是這些東西的話,而這並不複雜。因此,假如我們想要讓第一種設想正確的話,那我們就得承認,盜竊流產了,罪犯一無所獲,可……」

  「什麼?」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驚恐地問。

  「可他們並沒有監視您。讓我們討論一下第二種設想。我們假設罪犯預先做了充分準備,事先跟蹤您,而且,很有可能也跟蹤過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他們溜進您的住宅,拿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他們什麼都沒偷,」他執拗地說,「我全都檢查過了。什麼都沒丟失。」

  「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親愛的,」娜斯佳差不多是溫柔地說道,「您倒是想想看,我和您所能得出的結論,不是第一種,就是第二種。要不就是根本沒人跟蹤您,您在這個問題上弄誤會了;要不您還是丟了什麼東西,而究竟是什麼,您不願意告訴我。不可能有第三種情況。您就是再怎麼堅持,跟蹤和盜竊不果這兩件事,無論如何也聯繫不到一起。缺乏邏輯關聯。」

  「我不會錯的。我的確記得,住宅被盜前有人跟蹤過我。」

  「那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妨假設,偷盜得手了。我們沒有別的結論。」

  「可應該有一個!」心理醫師又吼了起來,「應該有一個結論的!我知道有人跟蹤過我,也知道我什麼也沒丟!你們找吧,你們去想吧,歸根到底,你們是警察。」

  「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請您說話公正一點。是的,我們是警察,而受害人——您,我們所知道的一切,我們只能從您的話裡得知。您要我相信,在住宅被盜前有人跟蹤過您,還要我相信,他們沒偷走您任何東西。我必須以您說的為依據,可我沒有一幅產生關聯的畫面。因此我必須認為,或是您在被跟蹤這件事上弄錯了,或是您在住宅被盜問題上說了謊。從您對我所說的話裡,沒法組成一段關聯緊密而又合情合理的情節。假使您能為我提供一種可以把這兩件事實整合到一起的解釋,我願意接受它,並盡我最大力量來檢驗它。您能提供這種解釋嗎?」

  「我?不能。我什麼都不明白。可我的確知道我說的是實話。您應當相信我。」

  「應當相信,」娜斯佳心裡說道,「多麼沒意義的一句話呀。為什麼一個人非得相信某個人呢?一個人應當關心受他贍養的人,得履行自己的承諾,歸還自己的義務。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可要相信呢?誰都不應相信任何人。然而,在我們的生活中,這卻是最流行最常用的一句話。說不定這是一句類似於有魔力的咒語的一句話。你應該相信我,這就是了,不需要任何解釋和說明。一旦屈服在這句話的魔力下,一個人就會以為自己真的應該相信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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