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我死於昨天 | 上頁 下頁
一八


  「好吧,」她簡短地說,「能否也請你勞一小駕呢?」

  「可以。我在聽著呐,親愛的。」

  「找一下心理醫生吧。據說,這種病可以遺傳,我覺得你該關心一下自己大腦的狀況了,顯然,你的大腦不正常了。」

  她走出房間,惡狠狠地把門一甩。一段時間裡,廚房裡響起了了了當當的餐具聲,隨後,飄出一陣陣誘人食欲的肉炒洋蔥的香味兒。維卡的這道菜做得非常之好,我又讀了幾頁書。這時,電話鈴響了。廚房裡另有一個電話,所以,我沒起身。讓維卡去接電話吧,或許還是我們那位外省人打來的,他想知道維卡是怎麼到的家,來不來得及在丈夫回來以前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後,維卡又走進了屋子。

  「斯維塔·柳巴爾斯卡婭剛來過電話。」她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我一聽這話,就會立刻洞悉此事的悲劇性,並撕扯自己的頭髮似的。

  「斯維塔說什麼了?」我懶洋洋地問道,眼睛仍然望著書本,儘管我對斯維塔為什麼來電話以及她說什麼一清二楚。

  「你真的對維塔麗婭說你不參加他們的紀念會了?」

  「真的說了。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值得討論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說你不去了?」

  「因為我不去了,但這並不等於說你也可以不去。我只是說我自己。」

  「怎麼回事,薩沙?柳巴爾斯基一家是我們多年的好朋友。你怎麼,跟維塔麗婭撲嘴了?」

  「沒有。我只不過是不想去罷了,這就是一切。」

  「為什麼?」

  「因為不想。我不想聽那些白癡侈談我不感興趣的事;我不想看到那個維塔利,一喝點兒酒,就伴著吉他以自己那公山羊似的嗓子,唱什麼哭哭啼啼的旅遊者歌;也看不慣他那位徐娘半老的老婆挨個兒向所有客人邊拋媚眼,邊嘿嘿嘿嘿笑個不停。我——不——想——去。你明白了吧?」

  「你怎麼能這樣?」維卡生氣了,「維塔利唱得很好,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嗎?而斯維塔也壓根不是什麼半老徐娘,她是我們的同齡人,你這麼怒氣衝衝的,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我們的好朋友。」

  「我從來就不喜歡聽他唱歌。我之所以一直假裝和忍受,恰恰是因為——正如你所說——他們是我們的朋友。至於說到斯維塔,那麼我勸你好好照照鏡子,想想你是哪年出生的吧。你已經到了不再感到自己年輕,同時也不認為自己的同齡人年輕的時候了。」

  「維塔利很生你的氣,斯維塔也很傷心。你不能這樣,薩沙,」她責備道,「你幹嗎要得罪人呢?我們大家身上的缺點還少嗎?應該學會容人,要不然你會發瘋的,因為你會發現大家都有小的失誤。是啊,維塔利不是什麼維茲博爾,也不是什麼謝爾蓋·尼基丁,但他是個正派的好人,他和你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和斯維塔結婚就要滿二十年了,你的拒絕會深深傷害他們的。馬上給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說情況變了,你一定去,而你預定在週六晚上辦,而由此你不得不拒絕的那件事,改期了。去吧,薩沙,起來打個電話去吧。」

  這一段熾熱的話語,其潛臺詞我聽得很清楚。她是想說,你不該注意我老了醜了,因為我是你妻子,和你已經過了這麼些年了,而這一切是不能一筆勾銷的,而你之所以欺負我,不過是因為你不喜歡我的那條裙子而已。好一個維克多麗婭·烏蘭諾娃,呵,好一個女演員!就好像一般說她會馬上生我的氣似的!至於我嘛,可以說,一隻腳已經進墳墓裡了,沖我經常到墓地散步這一點,早就該對我實行嚴厲的譴責了,可她依然像跟一個她打算與之白頭到老的活人那樣跟我說話。好吧,年輕人,好吧,小姑娘,你總是那麼聰明,那麼細膩。話說回來,這話似乎我已經說過了。

  「我不給任何人打電話,」我平靜地翻著書說,「我星期六也不去柳巴爾斯基家。要去你一個人去。」

  「他們會生氣的。」她嚴厲地說。

  「隨便。」

  「什麼——隨便?」

  「只管讓她們生氣好了。」

  「你會失去朋友的。」

  「同樣隨便它好了。」

  「你不需要朋友?」

  「需要。但只是原則上需要。可以這麼說。我只是不需要維塔利克·柳巴爾斯基和他那位蠢婆娘。他們只會窮折騰。他只會一味求我安排對他的車維修和年檢,只會借錢或託人情。」

  「可要知道畢竟他也幫助過你。」她反駁道,可是,語氣不十分堅決。

  「真的?」我從書上移開視線,好奇地盯著妻子說,「有意思,幫什麼了?請舉個例子。」

  她發火了,眼睛裡冒火,嘴唇發白。

  「你怎麼能這樣!」她幾乎哭喊道,「你難道就不害羞?難道能根據他們所提供的幫助來評價朋友們嗎?朋友就是朋友,對待朋友不能有任何算計。馬上打電話,明天一早我和你去買禮物。」

  「沒我你自己也能買禮物,」我又一頭紮進書裡,「我是不會去他家過什麼紀念日的。就這麼著。咱們到此為止。」

  她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轉身出去,隨手把門輕輕合上,就好像我是個重病人,需要安靜似的。好吧,在某種意義上這也的確是那麼回事。但在我一生中,至少我是第一次在長達幾乎一小時的過程中,讓自己絕對真誠,並大聲宣佈了自己的想法,既無需以禮貌用語喬裝打扮,也沒有在想說「不」的時候說「是的」。

  訪問私人偵探所用了娜斯佳和紮哈洛夫整整一天時間,莫斯科主幹道上不知出了什麼事,車堵得水泄不通,就連平常不堵車的地方也發生了堵塞,正常情況下只需不到40分鐘的路,他們卻用了整整三個半小時。在他巡訪的三個公司中,他們所需要的人恰好是在最後一家公司裡找到的。

  「是的,我們有這麼一位顧客。」公司負責人,一個個頭不高,有一把濃密的麥黃色胡髭和兒童般鮮豔紅唇的金髮男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是有過。」娜斯佳糾正地道。

  那金髮男子的眉峰挑了起來,但在他那張圓臉上,驚奇的表情很快就被理解的表情取代了。

  「這人出什麼事了?」

  「她被殺死了。因此我認為您應當為我們提供一切必要信息,而不要一味堅持您這些信息的保密性及要求出示官方文件。您以前在警察局幹過?」

  「是啊,」負責人笑了,「不然的話我會幹私人偵探這行嗎?壓根兒我就想不到有這麼個行當。倒也是,我在警察局時,刑偵組還沒女的呢。」

  「您是不是想說,如今的警察局已經不是當年了,警察隊伍肯定後繼無人了,竟然連女的也給吸收進來了。」

  「我想說的是,我們的規定變得比較民主了,」金髮男子巧妙地說,「好吧,你們對什麼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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