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死亡與薄情 | 上頁 下頁
六九


  「舍夫佐夫的父母不在莫斯科。」沒過多久科羅特科夫便走進戈爾傑耶夫上校的辦公室報告說,「他們去農村探親了,一星期後才能回來。」

  「嗨,真倒黴,」「小圓麵包」搖了搖他那圓腦袋。「只好靠自己的力量應付了。」

  「也許可以試試,請醫務管理局那位給安東診斷的醫生?」娜斯佳提議說,「當然,醫生對他的童年一無所知,但他畢竟對安東的各種症狀有個全面的瞭解。」

  戈爾傑耶夫看了看表。

  「7點半。他已經下班回家了。應該試試去家裡找他。」

  尤裡又走了出去。既然開始不走運,那麼揹運還要持續很久。十分鐘後得知,他們要找的那個人不在家,電話沒人接。考慮到這5月份異常溫暖的天氣,他很可能去了別墅。搞到別墅的地址後,戈爾傑耶夫派了輛車去接他,但是處長、娜斯佳和尤拉三個人都認定,這不會有什麼結果。幾乎每一個偵查人員都有這麼一種「第18感覺」,能夠事先預感成功,也能準確預測失敗。

  這功夫,被逮捕的阿爾秋欣被帶了進來。他證實了他們的最壞推測:那個應拉裡莎的請求找到他並要他回莫斯科的人說,打電話的姑娘聲音顫抖,只剩一口氣了。她在電話裡說:「救救我。叫謝爾蓋回來,要不會打死我的。」

  拉裡莎時不時昏迷過去。舍夫佐夫漠不關心地看著她那佈滿青傷、燒傷的裸露的身子。他並不可憐她,心想:「小壞蛋,淫棍和強姦犯是最適合你的搭檔。」阿爾秋欣的事兒落了空,都是她的過錯,他真想打死她才痛快。不過暫時他還要她活著。但話又說回來……

  拘捕阿爾秋欣已經過了一小時,為什麼他們還不來?應該告訴他們拉裡莎的事呀。難道他沒有說?難道他裝成一隻溫順的綿羊,告訴他們說他哪兒也沒去,沒離開過莫斯科?要是那樣的話可全完了。再也沒有希望了,他也就不再需要拉裡莎了。

  他拿來一大杯冷水,澆到姑娘頭上。姑娘眼皮抖動了一下,抬了起來,但是嘴裡堵著,沒傳出一點兒聲音來。她疲憊地冷漠地望著折磨她的人。她只想快點兒死。水在地板上淌開,她那裸露的雙肩泡在冰冷的水窪裡,但是她卻一點兒也沒感覺到。

  「聽我說,母狗。看來,你那個混蛋在民警局什麼也沒說,為了挽救他的錢而裝成哪兒也沒去過的樣子。他根本不打算救你,你對他有個屁用,你這個破爛貨。既然如此,你對我就更沒用了。你在我這兒只會添麻煩。要是再過15分鐘還沒有動靜,我就把你打死。痛痛快快……」

  他彎下身,取出便器。尿裡血很多。看來,他打壞了她的腎臟。

  拘捕方案基本制定好了,安排在天黑行動。舍夫佐夫住的房子的位置極為不利,正好在街角,窗子朝向兩面。白天要想隱蔽地接近這座房子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從兩邊窗戶裡往外望去沒有任何遮擋,既沒有樹木,也沒有房子。娜斯佳記得很清楚,因為她在舍夫佐夫家裡時,曾到陽臺上去過。離天黑還有兩個多小時。

  15分鐘過去了,他不再等待了。十分明顯:他們竊走了他的勝利。這些卑鄙下流的壞蛋,制服是潔白的,雙手卻是肮髒的,心也是黑的,一群拙劣的小偷兒。他們奪去了安東·舍夫佐夫花費巨大勞動為自己創造的東西,心安理得、面帶微笑地順手奪了去,好像就應當奪去似的。可這個勝利對他非常重要!當然,婚姻登記處那兩起兇殺案他們永遠也偵破不了,這裡的每一個細節都經過深思熟慮,一切都完成得很仔細,很小心。可是這個勝利只有他安東一個人知道。

  他們怎麼也不會知道,他這個被他們粗暴拒絕了的人,這個被他們一腳端出門外的人,勝過了他們。至於他是能夠逮住阿爾秋欣的,他們應該知道。應該建議他加入他們的行列。不只是建議,而且應當請求。而他呢,則冷漠、高傲地拒絕他們。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那一時刻!但是現在清楚了,這一時刻不會到來了,戰勝的歡樂被他們從他這兒偷走了。

  他拿來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認真地觀察了拉裡莎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身子,然後又拿來一塊漆布和厚厚的一大塊聚氨酯纖維。這樣會很好。血會流進聚氨酯纖維,被吸進去,他呢,過一段時間把聚氨酯纖維拿到浴室去擠幹。她身上能有多少血?大約七公斤。這塊聚氨酯纖維能吸大約兩公升液體。就是說,總共只要往浴室送三四次,乾淨、無聲無息又不會濺開來。當然,也可以直接把拉裡莎放進浴室,讓她在那兒把血流盡。可是浴室裡沒地方可以銬住她。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據說,女人像貓一樣不易死掉,什麼也制不住她們。不,還是在這兒,在房間裡安全些。在這兒她被銬在暖氣片上,即便裝成失去知覺,也逃不到哪兒去。

  他仔細鋪開漆布,往身子下面掖上聚氨酯纖維,在皮膚上切開一個口子。一看見鮮血他頭就暈了起來,但緊接著一陣怒火使他喪失了理智。他從小一見到血就受不了,馬上開始嘔吐,而現在卻不得不忍受,直到姑娘流盡血死去。而且還得運送吸滿鮮血的聚氨酯纖維,並把它擠幹!等待他的將是什麼樣的痛苦!這一切都是因為誰呢?因為卡緬斯卡婭。都是她的過錯。是她推開了哭訴的拉裡莎,說不幫她找阿爾秋欣。是她親口說的,不知道該怎麼找他。一切都是因為她……

  他幾步跳到電話跟前,很快撥了號碼。娜斯佳的丈夫接的電話。他的聲音像透過棉花似地傳到舍夫佐夫耳朵裡。他幾乎失去知覺,但仍竭力用平常的聲音說話。卡緬斯卡婭的丈夫告訴他,娜斯佳在辦公室。安東問了電話號碼,說他很需要。廖沙告訴了他。

  這麼說,她在辦公室。這個黃毛丫頭,卑鄙可惡的傢伙。看來是在審訊阿爾秋欣。要尋找謝爾蓋時,她休假,可要攫取榮譽時,她卻跑去上班了。他要讓她看看這榮譽……

  他們坐在戈爾傑耶夫的辦公室裡,一次又一次地討論拘捕方案,尋找薄弱環節,討論可能發生的意想不到的麻煩。臨時加放的一張長桌上攤著一張小區地圖,還有那座樓房的樓層平面圖以及根據娜斯佳口述畫出的舍夫佐夫家的平面圖和家具的分佈圖。遺憾的是,她只親眼看見過前廳,一個房間和陽臺,另一個房間和廚房她沒進去過。

  米哈伊爾·多岑科走了進來,從小吃部給所有的人買來夾肉麵包片和前天的白麵包。

  「阿納斯塔西姬·帕夫洛夫娜,你辦公室裡電話響個不停。」他把買來的東西放在桌子的一邊說道。

  多岑科是反暴力罪行科的工作人員中唯一用名字和父名稱呼娜斯佳的人,雖說他們一起工作已不止一年了。

  「去吧,」戈爾傑耶夫點了點頭,朝門的方向作了個手勢,「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她自己也正想回辦公室去:處長辦公室裡不准吸煙,可她早就想喝杯咖啡吸支煙了。

  娜斯佳走到走廊,立刻就聽到從她那扇鎖著的門裡傳出來的電話鈴聲。

  她笑著想:「真奇怪,響了這麼久。什麼人急著打電話來。可有那麼一些令人厭煩的人。」她迅速打開門,走到電話機旁。

  「怎麼樣,滿意了吧?」她從聽筒裡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這聲音她模模糊糊地覺得有點兒熟悉。

  「對不起,您是哪位?」她有禮貌地說,一隻手抓著話筒,另一隻手從桌子裡取出杯子和「熱得快」。

  「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這麼說,你不再需要我了?我當了一陣子車夫,就完了?我不再有用了?」

  她正準備往杯子裡倒水,差點兒沒把長頸玻璃瓶掉到地上。她聽出了他的聲音。

  「安東,你怎麼了?」她問道,盡力說得親切些,「你幹嗎發這麼大的脾氣?」

  「逮住了阿爾秋欣,現在高興了吧?」他繼續說道,「抓住逃犯,又想在肩章上添一顆星?可是你忘了你是怎麼對我說的,你說,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找他。忘了?」

  「沒忘,我記得。阿爾秋欣不是我拘捕的。是另一個同事。安東,你幹嗎發這麼大火?」

  她感覺兩腿在發抖,於是便坐到椅子上。真沒想到這麼不湊巧!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都坐在「小圓麵包」的辦公室裡。可以給處長打個內線電話,可是,現在是跟一個躁狂的人打交道,冒險不得。誰知道什麼事會使他失去平衡,誰又知道這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阿爾秋欣?怎麼,你跟他認識?」

  「是我把他引誘出來的,是我使他回到莫斯科來的。是我!聽見了嗎?你這個卑鄙可恨的傢伙,是我!可是你卻把他奪了去,現在正高興地說:『瞧,我多麼機智,多麼聰明』。你是個竊賊!」

  明白了,現在多少明白了些。要是同事們有誰這時走進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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