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死亡與薄情 | 上頁 下頁 | |
六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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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韋特蘭娜·彼得羅夫娜死了大約兩晝夜。朝嘴裡開了一槍,顱骨打得粉碎。一支7.62毫米的「TT」手槍扔在一旁。民警局工作人員在桌上發現了一張字條:「我無法再忍受,原諒我。」娜斯佳看見,是跟新娘們收到的恐嚇信上一樣的印刷體字母。 「典型的自殺。」偵技專家奧列格·祖博夫皺著眉頭嘟噥了一句,他正同值班員一起檢查案發現場。 從偵查小組抵達時算起,過了三個多小時。已經是深夜了,馬上就要天明,對那些不睡覺的人來說,這時是最難熬的時刻。黎明前顯得更黑暗。已是丑時①時分。 【①丑時,夜裡一點至三點。——譯者注】 她默不作聲地坐在房子一角觀察著。阿列科身穿黑色絲綢連衣裙,躺在長沙發上。從她躺的姿勢判斷,開槍那一刻她靠著沙發背坐著。長沙發的淺色布面上滿是汙血,連衣裙上也有很多血漬,不過在黑色的料子上不明顯。現在在查看屍體。娜斯佳看見這個50歲的女人身上穿著極精緻的名貴內衣,好像是全新的。甚至不用手觸摸頭髮就可以知道,她的頭髮死前不久剛洗得乾乾淨淨,仔細做過髮型。兩隻手上指甲都修整過,指甲油未磨損、未脫落,好像也是死前不久塗的。這女人在決定離開人世前做了一切該做的事,以便在陰曹地府仍然是個女人。 娜斯佳環顧四周,看見屋裡一切井然有序,乾乾淨淨,要不是自殺後過了這麼多時間,家具上落了薄薄一層灰塵,定會光潔得閃閃發亮。偵查人員打開了一本放在桌上的皮面信箋夾,娜斯佳看到了那熟悉的白色信封。跟那些寄恐嚇信的信封一模一樣。 謝盧亞諾夫一釐米一釐米地查看家具的後背,手指靈巧地一件件翻檢衣服、餐具。 「薩沙,」他喊偵查員,「到這兒來。我找到了。」 偵查員和偵技專家祖博夫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從一摞毛巾下面取出一個包在一塊布裡面的消音器和一盒子彈。這令兩個在現場的見證人、那位牽著獵犬弗雷德去散步的男子和他妻子感到不勝驚訝。 「真難以想像,」女人小聲說道,「她那麼溫和,不聲不響,獨來獨往。我總覺得她有點兒失魂落魄。果然出事了……」 科羅特科夫從廚房裡走出來,兩眼紅腫,人也消瘦了。 「娜斯佳,到這兒來。幫幫我。」 娜斯佳踮著腳,努力不踩著放在地上的儀器、工具和試劑,走進廚房。 「找到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得清理一下垃圾桶。」 他們從水池下面拖出一隻裝有半桶東西的紅色塑料桶,在地上鋪了一塊聚乙烯薄膜,把桶裡裝的東西倒在了上面。 「哎,你們倆,真能自力更生。」娜斯佳耳朵上方響起了祖博夫那愛嘮叨的聲音,「拿鑷子。這不是在你們家裡,不能什麼都用手抓,明白嗎?」 他們對他這番無禮的話毫不見怪。奧列格的性格早為大家熟知,人們對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們正好得忙到早晨6點,」科羅特科夫在那堆垃圾前蹲下來說道,「那時很可能地鐵就開始運行了。我是乘私人汽車來這兒的,現金全花光了。這裡最近的一個地鐵站是什麼站?」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你是怎麼來這兒的?」 「坐舍夫佐夫的車。他送我來的。」 「是嗎?他到哪兒去了?怎麼我在這兒沒見著他?」 「你們來之前,我就打發他回家去了,不讓他在這兒晃來晃去。已經轉不過身來了,都要踩著腳後跟了。再說,我知道薩沙不能容忍出事現場有閒人。」 「那你怎麼回家呢?挺老遠的,又下著雨。」 「沒事兒,我又不是糖做的,化不了。」 她從垃圾裡抽出兩隻帶小圓孔的鋥亮的標簽,仔細端詳起來。 「我猜中了。她身上穿的內衣是新的,剛從商店買的。值很多錢。真難以想像,女兒和情人的事給她精神上造成這麼強烈的打擊。買了新內衣,修了指甲,做了髮型,這一切都是為了死後人們能夠說:『多好的女人呀』」。 他們聚精會神地在垃圾堆裡翻檢著,但是再沒找到什麼使他們感興趣的東西。既沒有撕碎的信件,也沒有寫著地址和電話號碼的字條,更沒有能夠證明曾有人來斯韋特蘭娜家作過客的煙頭。 窗外天色已亮,娜斯佳感覺疲倦得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她覺得仿佛有人給她手臂上腿上都掛上了一普特重的啞鈴,這些啞鈴她現在要帶著,直到累死。 關於阿列科可能有一個同謀的想法使她久久不得平靜。是的,刺殺兩位年輕新娘的武器藏在她家,可是,撬開洗印室的門,偷走底片這事她就未必能辦得到了。娜斯佳不知道為什麼對此堅信不移,一分鐘也沒懷疑過。再說,她得得到有關打算結婚的姑娘和婦女的信息呀。 「尤拉,咱們得審查一下各個婚姻登記處的所有工作人員,」她疲憊地說,「找一個相當年輕、從事體育運動、性格怪僻、個人生活不順利的女人。斯韋特蘭娜應該有一個幫手。她一個人幹不了這麼多事。」 「這跟體育運動有什麼相干?」科羅特科夫感到奇怪,「婚姻登記處的女工作人員可能性格怪僻,個人生活不順利,這我可以理解,可體育運動從何談起?她又不是順落水管爬進洗印室去的。」 「她應具有運動員的特性,善於集中精力、全神貫注,精確設計每一個動作,遇到需要做出應急反應的情勢時,能夠按預定計劃迅速行動。你設想一下,一個賽跑運動員:起跑前他腦子裡應該有一個精確的計劃,前幾十米怎麼跑、中間怎麼跑、什麼時候開始衝刺。而且這一切只有二三十秒的時間,看臺上的人都望著你,電視裡有占全世界一半入口的人看著你,還有周圍吹口哨、大聲喊叫的人群,這幾十秒鐘能決定許多事情。應該具有一種特殊的神經系統,才能用偷配的鑰匙打開鎖,瞅准沒人發現的一瞬間在並不熟悉的房間裡找到所需的底片,並悄然離去。這樣的任務正是需要一個當過運動員的女人來完成。」 「好吧,那就找吧。」科羅特科夫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前廳,叫住了偵技專家。 「奧列格,冰箱上的痕跡查看過了嗎?」 「沒請示過你。」祖博夫陰沉著臉嘟噥說。 「可以打開嗎?」 「開吧。要是找到什麼,千萬別用手摸,叫我來。」 尤拉打開冰箱,開始檢查食品架。 「你想在那兒找到什麼?」娜斯佳問道。她動也不想動,仿佛粘到凳子上了似的。 「不知道,」科羅特科夫回答說,「只是看看而已。」 「好吧,你就說說都看見了什麼。」 「一盒小灌腸,切爾基佐夫肉聯廠出品,未啟封。生薰臘腸,切成薄片,盒裝。乾酪,也切成片,盒裝。聽我說,我從沒見過這種乾酪,」他從打開的冰箱門後朝外看了一眼,「有大窟窿。」 「達姆塔列爾。」娜斯佳閉著雙眼,兩手撐著下巴坐在那兒提示說。 「你又沒看見……」 「我聽見了。達姆塔列爾乾酪上有大窟窿。往下說。」 「一罐沙拉子油,打開過。一瓶番茄沙司,也開過,還剩下三分之一。黃油,新西蘭產,銀白色包裝,半包。還有雞蛋,一、二、三、四……九個。西紅柿,三隻。四根黃瓜。一小盤什麼沙拉,看樣子像是鱈魚肝……你幹嗎跳了起來!」 娜斯佳猛地一起身,把凳子咕咚一聲碰倒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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