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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第十一章

  馬拉特·拉特舍夫很晚才醒來。頭昏沉沉的,昨天賭牌吸煙過度,嘴裡一股子苦澀味兒。只是這一次倒挺得手,這使他更加難以放棄這個越陷越深的嗜好。每贏一次,馬拉特都認為是好運的開始,不管輸掉多少錢也不能使他住手。因為他相信,他終究會抓住那只羽毛發光的火鳥①的尾巴。火鳥就在那兒,他已經輕輕觸摸到了它。它遲早要落到他手裡。

  【①指俄羅斯童話中一種神奇的鳥,羽毛熠熠發光,是人們渴望幸福的象徵。——譯者注】

  他煮濃咖啡的時候,塔米拉打來了電話,聲音又氣又凶。

  「我想知道,你幹嗎像個木頭極子似的坐著。」她一上來便大發雷霆,「你打算採取什麼措施?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星期六去過別墅,難道這還不夠?」

  他向塔米拉講了星期六那天晚上他跟埃利婭和圖爾賓會面的詳情。塔米拉和馬拉特認為,對他倆的指責很巧妙,擊中要害,至少埃利婭回家時心情會很沮喪。可到了星期二,這姑娘又開心起來,那難為情的心理沒持續多久。

  「夠了,」塔米拉回答說,「現在應該採取進一步行動。他倆去銀色松林沙灘曬太陽了。」

  「知道了,」馬拉特歎了口氣,「謝謝您告訴我。」

  這時,馬拉特哪兒也不想去了,他感到疲憊不堪,但他又覺得塔米拉說得對。於是他迅速喝完滾燙的咖啡,便動身去銀色松林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埃利婭和圖爾賓。儘管天氣晴朗溫暖得像是仲夏季節,可是沙灘上人並不多,畢竟是工作日。馬拉特走到他倆跟前,盡興地看了看圖爾賓那寬闊的肩膀、修長而結實的雙腿,肌肉發達的勻稱體型。「這個傻丫頭一看見這樣的男人就陶醉得渾身酥軟,可這能責怪她嗎?」拉特舍夫心想,「要知道,這個可憐的毫無用處的哲學研究生真的是非常漂亮。」

  埃利婭側身躺著,把頭枕在圖爾賓肩上,雙腿微微彎曲。她這個姿勢使那胖得發圓的臀部顯得更肥大,更笨重,兩腿顯得更短。馬拉特心中暗笑,皺了皺眉頭。她一點兒也不合他的口味;個子矮小,胖乎乎、肉墩墩的。雖然臉蛋兒很迷人,但是馬拉特屬￿那種對漂亮臉蛋兒根本不感興趣的人。奧莉加挺討人喜歡,但遠不如埃利婭那麼漂亮。可奧莉加身上的一切他都喜歡,要是有精力、有時間,他願意從早到晚跟她做愛。可是跟埃利婭上床,他得強迫自己裝成一個充滿熱情的戀人。是前途和金錢使他克服了冷淡。

  「你們在曬太陽?」他走近他們,嘲笑地問道。

  埃利婭聽出是馬拉特的聲音,打了個哆嗦,一下子坐了起來。圖爾賓開始沒弄明白是什麼人走到他們跟前,只懶洋洋地微微睜開眼,可是定睛一看,馬上氣得臉都變了色。

  「又來了?這次您想幹什麼?又要算錢?」

  埃利婭安慰似的把一隻手放到他肩上,但在從前的情人那諷刺挖苦的目光的逼視下,馬上像是被燙著似的又把手抽了回來。

  「馬拉特,你……」她抱怨地嘟噥著,「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來跟你見見面,埃利婭,提醒你別忘了我,別忘了我是很愛你的。」拉特舍夫愉快地回答說,外衣未脫便坐到鋪開的毯子上,「游泳了嗎?」

  「沒有,水還冷。」埃利婭猶豫地回答。瓦列裡朝她嚴厲地瞪了一眼:她不該跟這個惡棍講話,是他竭力破壞他倆的關係,甚至毫不隱諱這一點。

  馬拉特解開襯衣,伸直雙腿,嘎吧嘎吧響地伸了一下懶腰。他不怕冷水,很想痛痛快快洗個澡提提精神,消除那迷迷糊糊的感覺。雖然喝了咖啡,又開車急駛,但還是感覺有些迷糊,不過不能讓這一對兒單獨待在這兒,不能讓他倆一起商量出對付他馬拉特的對策,他們當然沒料到他會來到這兒,肯定也沒討論過如果他出現該怎麼對付。埃利婭又一次不知所措了。應該利用這一點。可是多想跳進水裡去呀……

  他取下鑲著名貴鏡架的太陽鏡,閉上雙眼,讓臉曬著太陽。今天他不講錢的事。從小事兒說起,然後見機行事。他有一張王牌,這張王牌他一定要用。在這種遊戲中任何牌都好使。當他得知圖爾賓娜反對兒子跟有錢人家的女兒結婚時,感到十分驚奇。孩子能夠擺脫貧困,這好像是任何一個母親都應該感到幸福的事,可她卻不屑一顧,這究竟是為什麼?

  馬拉特沒有問為什麼,但卻作了調查。他雇了一個私人偵探,沒過兩天便打聽到瓦列裡·圖爾賓的父親是個有嚴重變態症狀的酒鬼,比韋羅尼卡·馬特維耶夫娜小19歲,是停屍間的衛生員!簡直是發瘋了:老太太一輩子都搞醫,不會不知道,這樣的父親生出的後代不會是優生的。他爸爸可對這個兒子挺感興趣,常對那幫流落街頭的酒鬼朋友們講,他兒子馬上就要進入一個有錢人家了,這下子可有人給他掏錢了。那麼老太太感到自己像坐在火藥桶上,就不足為怪了。可她能拿這個酒鬼怎麼辦呢?除非把他殺掉,否則是無法阻止他的。

  「埃利婭,怎麼樣,巴拉頓湖要好一些,是吧?」他閉著眼問道,「現在你享受的是莫斯科河的霍亂弧菌、水藻和死魚。我就知道你是同意來這兒的,所以我不再用西方療養勝地的景色來吸引你。你在為幸福美滿的小家庭生活作準備,要自己適應整天與鍋碗瓢盆和你親愛的丈夫的臭襪子打交道。」

  「埃利婭,收拾東西,咱們走。」圖爾賓惡狠狠地說著,站起身來,開始穿衣服。

  埃利婭順從地站了起來,一聲不響地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

  「我想知道,你們要去哪兒?」拉特舍夫懶洋洋地問道,「去電影院?」

  「這不幹你的事。」圖爾賓斬釘截鐵地回答,「勞駕,請您站起身來,我得把毯子疊起來。」

  可是馬拉特不想起來,他要拋出他那張王牌,可是現在還沒到時候。

  「不,真的,」他翻了個身,肚子朝下,抬起頭來仰望著正在穿衣服的埃利婭和圖爾賓,「你們能跑到哪兒去?埃利婭家裡有媽媽,您家裡,我知道,也有。沒有汽車。在街上步行,又熱又無聊。上飯店要錢,可是你們沒錢。不過我們不談這個。只剩下電影院了。你們可以坐在最後一排,手拉著手,像七年級學生那樣親吻。埃利婭,小丫頭,你就真的找不到更有趣的事情幹了嗎?現在電影院裡放的那些片子,你早就在電視上看過了。你別以為這只是臨時遇到的難題,別以為你們結婚以後日子會是另一個樣子。」

  「馬拉特,快結束你的演講吧,」瓦列裡要求說,「我們得走了。請您讓我收起毯子,您獨自一個人可以盡情地高談闊論。」

  「以後呢,埃利婭,又會是那樣的無聊,不知道該幹什麼好,」拉特舍夫沒事兒一樣地繼續說道,「你們將會住在你父母家裡,要麼住在他母親那兒,不過住在他母親那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為塔米拉·沙爾科夫娜未必能容許家裡有一個別人家的男人,即使是親戚。你婆婆是個老太婆,整天待在家裡不出門,所以白天就根本別想上床。看書嗎,你不喜歡,你也讀不懂。你丈夫要研究哲學,你呢,就只好擺弄鍋碗瓢盆了。這樣的前景你覺得怎樣?」

  圖爾賓終於上鉤了。

  「假如您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如果埃利婭嫁給您,能幹些什麼呢?」他鄙夷地問道,「您能教會她讀書?還是能給她想出別的消遣來?」

  「當然,」馬拉特振奮起來,「首先,她會成為家庭主婦,穿上漂亮的晚禮服去接待賓客,不過,這只是次要的。我保證過,不會特別經意錢財方面的事。其次,也是最主要的,她會生出一個又可愛又漂亮的健康的孩子。母親的角色,是她要扮演的主要角色。埃利婭就要扮演這個角色了。」

  「做我的妻子,她也會同樣成功的扮演這個角色,」圖爾賓毫不留情地回答說,「請您相信,她不會感到無聊的。」

  「確實這樣!」馬拉特由衷地大笑起來。他因談話慢慢接近他所需要的主題而感到輕鬆,現在可以拋出王牌了,「她會生出一個兩個腦袋的小怪物,給每個腦袋縫一頂小帽子,那可有的是快樂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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