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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她馬上認出了他,驚恐地急忙往旁邊一閃,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迅速朝走在身邊的小夥子看了一眼。就在這一瞬間,帕維爾·斯米季延科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這個小夥子和他20年前一模一樣。個子、頭髮顏色、體型、眼睛,身上的一切都是從他帕維爾那裡遺傳下來的。

  「韋羅尼卡·馬特維耶夫娜,您過得怎麼樣?」他彬彬有禮地問道,「很高興再見到您。」

  她心慌意亂,說他認錯了人,他們根本不相識。可這未免太愚蠢了,因為他已經叫出了她的名字。

  「謝謝,我一切都好。」她焦躁地回答。

  「這是您的兒子?」

  「對。」

  斯米季延科在她眼神裡看到了明顯的張惶失措,於是一個計劃在他腦子裡立刻形成了。

  「好小夥子。」他讚賞地點點頭,「您還住在那兒,沒搬家嗎?」

  「沒有,還住在那兒,在原來那所房子裡,就在鄰近的那條街上。」她回答得比較平靜,顯然是認為帕維爾沒猜到什麼。

  他們又聊了大約有五分鐘。向他告別時,圖爾賓娜毫不掩飾自己松了一口氣。但是她高興得未免太早。帕維爾猜得對,只要能向這個高個子漂亮小夥子,她的兒子隱瞞關於他父親的實情,她會不惜交出自己的一切。他感興趣的是,她究竟對兒子胡編亂造了些什麼?比如,爸爸是個極地探險人員,在完成重要任務時犧牲了?或者是個消防隊員,為了救人獻出了生命?甚至什麼更動人的故事。

  他終於在她一個人上街的時候偷偷地等到了她,並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說,現在法律上沒有條文規定不准過不勞而獲的寄生生活,所以他以後不工作了,要韋羅尼卡給他錢,讓他能過上安定平靜的日子,能盡興地喝伏特加酒。如果她不同意的話,後果自負。那孩子會高興的,終於可以擁抱親生父親了。自然,為了讓她服服貼貼地聽從他擺佈,斯米季延科不僅講了他被兩次判刑,而且具體講了為什麼判的刑。他講得繪聲繪色,毫不感到難為情。她想讓他知道,他帕維爾能給她那親愛的兒子帶來什麼樣的好消息?!

  圖爾賓娜搬了家,後來更是搬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搬遷,韋羅尼卡都能餘下一點兒錢,自然,這些錢都進了他帕維爾·斯米季延科那無底洞似的口袋。現在這個獨生子打算結婚了。他帕維爾當然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來到韋羅尼卡和兒子居住的那所房子附近,盯小夥子的梢,等著他跟他的女友見面。接著是不辭勞苦地跟蹤,看她住在哪兒,探聽她是個什麼人。弄清楚之後,他簡直垂涎欲滴。要是一切順當,他可以不再打擾那個多年前醉酒後被姦污的老女人,可以抓住她的兒子不放。兒子大概也不會希望他新攀的親家知道,他們的女婿有個多好的爸爸。這樣,只要他開口,兒子就會慷慨解囊,只要張開口袋接著就行了。那樣會更好些……

  § 第十章

  朋友們叫他斯捷帕什卡的那個禿頂商人,解下他那只毛茸茸的大高加索犬——皮尼亞頸圈上的皮帶,坐到一張長凳上。那兩個吸血鬼馬上就要來,用沒完沒了的問題折磨他:事情怎樣了?……他倒是有話答覆他們,只是不知道,他打聽到的事情會不會令他倆滿意。

  昨天,在索科爾尼基公園會面之後,他找到了那個逃跑的謝爾蓋·阿爾秋欣的情人拉裡莎·薩梅金娜。拉裡莎賭咒發誓說不知道她的男友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她說,起初她跟謝爾蓋搞了個很動聽的天衣無縫的不在現場的證詞,說當時他正在找一個藥房,並向她這個偶然路過的人問路。阿爾秋欣說,雖然天氣很冷,這姑娘卻穿著牛仔褲、背心,而且沒戴帽子。

  由此可見,姑娘就住在問路的地方附近,或許是跑出來去麵包房買麵包什麼的。當然,阿爾秋欣還詳盡描繪了那姑娘的相貌,她呢,也自然「想」起了那位向她問路的年輕人。她甚至能準確地說出了事發的時間。據她說,當時她正在看電視播放的一部上下集的影片,中間休息插播新聞,她跑出來一會兒上商店買東西。偵查人員看了看電視節目表,那天的確上演一部上下集的影片(怎麼能沒上演呢?謝爾蓋和拉裡莎早把這個節目表背得爛熟了),中間休息插播新聞的時間也正好是受害人彼得裡切茨遭強姦的時候。

  所以就沒再打擾阿爾秋欣。過了差不多三個月,他倆突然撞見了刑偵處的卡緬斯卡婭,她在一家露天咖啡館裡聽見了他倆的談話,得知她根本不是什麼偶然路過的,而是犯罪嫌疑人阿爾秋欣的老相識。於是,謝爾蓋第二天就被捕了。過了一個星期,星期六那天,他被取保釋放,又去找拉裡莎,向她告別,說他要悄悄溜掉。就這些。再多她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麼說,好吧,美人兒。」斯捷帕什卡一本正經地對她說,「事情弄成這個樣子,全是你自己的錯。你該先四下裡張望一下再開口哇啦哇啦。謝爾蓋被抓是你的錯。所以,費心啦,請你還我五萬美元。我不打算因為幫助你的情人而蒙受損失。」

  「可我上哪兒去弄這麼多錢?」拉裡莎害怕了。

  「願意上哪兒弄就上哪兒弄。是我弄到了錢把你的那個笨蛋從監牢裡保了出來。你也該能弄到。要麼找到他,讓他趁警察還沒發現,趕快回來。起訴書給他簽字了嗎?」

  「好像簽了,」她沒有把握地回答說,「謝爾蓋說,案子轉到法院去了。」

  「那太好了。」斯捷帕什卡高興了,「這麼說,現在他歸法院審理了。等候法庭審理的案子排隊很長,所以一兩天不會發現他不在。要是他自己快點兒回來,法官是不會知道他逃跑過的。那樣的話,錢就可以保全了。趕緊想辦法吧,美人兒。要麼拿出五萬美元,要麼讓阿爾秋欣回來。不要再拖延,我每天都會給你打電話,瞭解有什麼新消息。」

  今天坐在公園長凳上,看著波尼亞跑來跑去,斯捷帕什卡又一次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昨天跟拉裡莎的談話。看來,他的這一招很奏效,她嚇得要命。

  第一個來赴約的是胖子,他雙手抱著那條有個貴族名字的達克斯狗。他氣喘吁吁地,走到小個子斯捷帕什卡身旁,咕咚一聲坐在長凳上。

  「怎麼樣,瞭解到什麼沒有?快說吧,別等若拉了,他不來了,打過電話說他忙。」

  小個子三言兩語講了他和拉裡莎見面的情況。

  「你認為,她能找到他嗎?」胖子一面習慣地嚼著煙捲,一面像是說話漏風似的唏唏地說:

  「要是找不到他,就得弄到錢。我狠狠地嚇唬了她一下,現在叫她自己考慮考慮,該怎麼辦。」

  「你說過,那個抓住他倆的刑偵處的娘兒們姓什麼來著?」

  「卡緬斯卡姬。」

  「卡緬斯卡婭……我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得了,問問若拉去。你跟拉裡莎怎麼說定的?」

  「她去找他,我每天給她打電話,瞭解情況。我相信,她會找到他的。她認得他所有的熟人,一定也認得那個幫他逃跑的人。」

  「哎呀,你可以隨便想。」胖子鄙視地拖長聲音說,「他又不是從布蒂爾斯克監獄①逃跑的,不需要很多的幫助,坐上飛機就拜拜了。」

  【①布蒂爾斯克監獄,莫斯科有名的監獄。——譯者注】

  「可別這麼說。」禿頂理智地反駁說,「他的護照被收了去,沒有護照他能到哪兒去?得問什麼人借一個,不然的話,不但不賣機票,而且不讓上飛機。」

  「火車和汽車不用費那麼大事吧。」

  「汽車——坐誰的車?坐自己?車牌號碼人家知道,馬上會宣佈通緝。坐別人的?還是說明有人幫了他。坐火車呢?倒是有可能。可去哪兒呢?得住在什麼地方。住旅館?沒有護照沒法住。住朋友家、親戚家?還是說明有人幫他。所以,不論他到哪兒,總有人知道他躲在哪兒。拉裡莎肯定能找到這些人,你轉告若拉,叫他別擔心。我們能把錢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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