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不要阻撓劊子手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在這之後,斯塔索夫立即跟蹤安東·安德烈耶維奇·米納耶夫,既不必過於隱藏,但也不能大搖大擺地跟蹤。一切都要自然,不能露出破綻。第二天即將過去,這時斯塔索夫已經感到,米納耶夫已經注意到了他,從第三天起就出現對他盯梢的人,在這天的傍晚,在將軍進行秘密活動的那套住房裡就上演了前面說過的那一幕。整個情況的發展甚至比斯塔索夫期待的還要順當,他實打實地已作好了挨揍的準備。偉大的奧斯塔普·易卜拉欣莫維奇曾經說過,「成功始於足下」。沒有挨打也應付過去了。

  在斯塔索夫知道根據伊琳娜·韋尼阿米諾夫娜·阿拉諾娃的指定,他應當跟蹤的目標恰恰是聯邦安全局的將軍之後,他就拼命裝出一副驚訝和難為情的樣子。接下來演出的一幕可以叫做「職業的共同責任」或者叫做「我不能沉默不語」。困難是在第三幕裡。根據這齣戲策劃人的安排,第三幕應在「與人方便與己方便」的口號下完成演出,能否辦到,在這裡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米納耶夫本人的表現如何,這場遊戲完全可能失敗,他可能並不害怕。他可能不找斯塔索夫進行協助,很可能就是不信任他,他可能隨心所欲地行事。

  幸好,他沒有胡來。弗拉季斯拉夫·斯塔索夫沒有白過二十年的偵探生涯,並始終為機智完成所交給的各項任務倍感自豪。他機敏有辦法,應變能力強且技藝高超,他善於準確揣摩談話人的心理及其思路變化過程。如果應當向刑事偵查人員專門頒發「奧斯卡金像獎」,以獎勵他們的精湛技藝的話,他完全可能在退休前捧走這項大獎。

  但是,他卻官至毫不出名的中校就退休了,靠領養老金度日了。

  所有的車站和機場都有人在「恭候」帕維爾·紹利亞克。他們不需要拘捕他,只需要記錄下他出現的地點和時間並繼續監視他的行蹤。米納耶夫將軍已處在科利亞·謝盧亞諾夫的監視之下。現在將軍已經認識斯塔索夫,而科羅特科夫沒有冒險露面,因為米納耶夫隨時都可能同欽措大會面,而跟隨在欽措夫左右的必定是雅科夫列夫或者是奧比金,這兩個人在薩馬拉和烏拉爾斯克時就清楚認得尤拉·科羅特科夫。

  在見到斯塔索夫的次日,將軍走進了位於格拉夫斯基胡同的一幢樓房。謝盧亞諾夫只能夠確定出樓層,但這一層有四套住房,安東·安德烈耶維奇究竟走進了哪套住房,他無法確定。科利亞·謝盧亞諾夫確信,米納耶夫從格議夫斯基胡同出來後要回家去,科利亞就悠閒地轉了個彎向「阿列克謝耶夫斯基」市政區的警察分局走去。通過一個半小時的瞭解,他知道了在這四套住房裡都住的是什麼人,公民證登記科的姑娘們答應提供照片。其中兩套住房裡住的是老莫斯科市民,而另兩套住房裡住的是外來戶,因為他們在這棟樓裡都住了很久了,所以他們至少也能趕上一次更換新的公民證或者是照片。

  坐在溫暖的辦公室裡,謝盧亞諾夫強忍瞌睡和饑餓,盡力克制想喝酒的欲望。這時需要的正是這種頑強精神。因為他最渴望能睡上一覺,如果實在睡不成,哪怕能吃點東西也好。而如果連這也辦不到,就請給他斟滿一杯啤酒,讓他一飲而盡,忘掉瞌睡和饑餓,總之忘掉一切。忘掉被前妻帶走的孩子,她已遷到另一個城市新丈夫那裡。忘掉人去屋空的一套大的住房,他再也不想回到那裡,因為那裡只有灰塵、寂寞和孤獨,那裡再也不會飄散出誘人食品的香味了。當然,除去親密的知心朋友尤拉·科羅特科夫來寄宿的那些日子以外,因為他的住房狹窄就過來住上一兩天,這裡的醜事和怪現象時有發生,寂寞和孤獨已令人無法忍受。

  尤拉愛吃得有滋有味,也會做香嘖嘖的飯菜,而謝盧亞諾夫不會做只會吃,做飯總是洋相百出。大多數的偵探有時不得不在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並能將就著吃各種做好的飯菜,而科利亞·謝盧亞諾夫與他們不同,他不吃吃不慣的食物。沒有味道的飯菜他難於進肚,甚至餓極了也吃不下去。因此他愛喝酒,起初飲酒為的是麻木自己,以便忘掉對妻子的愛戀和對孩子的思念。後來飲酒是為了止餓。再後來飲酒尋開心不為孤獨流淚哭泣。久而久之飲酒已成習慣。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酒量,絕對不喝過頭酒。工作時,他滴酒不沾。只有晚上,在家裡才飲酒。一大杯酒分成三份,二百五十克酒分三次喝。

  「科利亞,您睡了嗎?」他耳邊響起了一位少女說話的嗓音。

  謝盧亞諾夫全身抖動了一下,他大吃一驚,自己真的睡著了。他難為情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一個年輕女子,她手裡拿著一遝子硬紙卡片,身材不高,體格勻稱線條美麗,下穿灰色制服長褲,上著蔚藍色的襯衣,已紮入褲內,勒緊的腰帶使她的腰身更顯纖細。肩佩中尉軍銜,她的身段讓人越看越愛看,她漂亮的臉蛋確實陰沉著,甚至是很生氣的樣子。

  他從她手裡接過角上貼著相片的那些卡片,幾乎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不對,不是那麼熟悉,因為這個人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面,但是他認得這個人。長長的鬈髮,深深的禿額角,一副墨鏡,他是米哈伊爾·達維多維奇·拉爾金。

  謝盧亞諾夫感到如釋重負,一切都該結束了。現在可以回家睡覺了,睡覺,還是睡覺。再吃上一頓飯,然後還是睡覺。從有關材料得知,在一些事件中拉爾金同欽措夫和巴紮諾夫有聯繫。因此在用正常方法使他們彼此進行聯繫,在既不隱瞞什麼也不欺騙誰的情況下,可以派出盯梢者對米哈伊爾進行跟蹤。帕維爾。紹利亞克由亞歷山大·科諾瓦洛夫這條線加以「保障」。米哈伊爾由內務總局的人進行「掩護」。而米納耶夫卻處於袖手旁觀的境地。他似乎已無所渴求,他可能需求的是不要跟蹤他。

  謝盧亞諾夫用疲憊的目光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年輕女子。

  「您叫什麼名字?」他唐突地問道。

  「瓦利婭。」她笑著回答。她的笑雖不迷人,但卻是發自內心的。

  「您結婚了嗎?」

  「沒有。」

  她對他的問話並不感到驚奇,這使謝盧亞諾夫滿心歡喜。

  「您今天忙嗎?」

  「您指的是晚上嗎?」瓦利婭明確地問道。

  「晚上,還有夜裡,直到拂曉。」

  謝盧亞諾夫對自己的問話作了最大限度的明確,他認為說話用暗示和半吞半吐不配做一個男子漢。

  「天亮之前我沒有事。」她非常鄭重其事地回答說,「但我不相信您會有同我上床的想法。」

  「為什麼不能?您有艾滋病?」

  他心裡想:「請您別睡覺,我還需要回到家裡去。我應當同這位有點可怕,但又十分誘人的瓦列奇卡說妥,她送我回家,給我做吃的,然後留下過夜。」

  「沒病,我很健康,但是我性格古怪。」

  「它表現在哪些方面?」

  「我不碰屬￿其他女人的東西。」她又接著說,「我想這句話把一切都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你的妻子出差去了,你想很快一把將她推開,那麼請你不要邀我到你家去,一般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你也沒什麼同我好說的。」

  謝盧亞諾夫笑了,他說:

  「我的那套住房裡已經四年沒有一件女人的東西了。那裡有的是地方,有許多書籍,到處都是灰塵和難以消除的孤獨。瓦列奇卡,您會開車嗎?」

  「當然會,」她點了點頭說,「我認為,我學會開車比我學會認俄文字母表還要早,因為我的父親是一位駕駛教練員。」

  「還是您送我回家吧,我困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我開車送您。」

  「還請您為我做晚飯好嗎?」

  「如果您有食品……」

  「要是沒有呢?我記不得了,好像我什麼吃的都沒有了。」

  「就是說,需要路上買食品。您還有什麼計劃?」

  「我不想騙您,因此不再許什麼心願。我都快累死了,您不會抱怨吧?」

  「我像一個性欲強烈的淫婦吧?」她又一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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