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不要阻撓劊子手 | 上頁 下頁
九二


  「就是這樣,」阿列克賽隨聲附和地說,「你曾經探討過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西方的影片那麼受歡迎,幾乎達到瘋狂的程度?這是因為在西方的作品裡總是既有好青年,也有壞小子。而最後總是好人戰勝壞蛋。觀眾喜歡這樣的結局,因為觀眾願意看到其所喜愛的人物登上制高點,成為勝利者。真、善、美取得了勝利。」

  「先生,」娜斯佳歎了口氣說,「你成了一名活脫脫的說教者,下面我還會得到什麼教誨呀?」

  「下面你將得到油炸鯉魚,還帶有配菜。請把我的寶書放下,反正我看不完,你就別想得到它。你看我幹什麼,有什麼好看的,就像兔子看著蟒蛇一樣。你想體會一下自己的社會作用嗎?把胡蘿蔔洗淨,在大擦板上擦碎。這是我相信你能幹好的唯一一件事。幹這事兒,除了你的指甲外,什麼也搞不壞。」

  娜斯佳乖乖地站起身來,拿起胡蘿蔔。阿列克賽沒說錯,娜斯佳不會,也不喜歡做飯。她甚至不知道用什麼油,用多大的火炸土豆片才能使土豆片香脆可口,而至於肉類的做法那就更不用說了。好在阿列克賽買了台微波爐,用它做飯,起碼不會把任何飯菜燒蝴,當然了,飯菜的味道可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要是阿列克賽不在家,而又一定要做點兒熱飯吃,那麼,娜斯佳肯定要用微波爐。而阿列克賽卻更喜歡使用煤氣灶,並且用得得心應手,令人驚歎,真是天生的本事!

  娜斯佳非常賣勁兒地在大擦板上擦著胡蘿蔔。她試圖把思路集中在虐殺狂和被他殺死的人的身上,但不知是什麼東西總是讓她不能聚精會神,原來,是一隻令人討厭的蒼蠅嗡嗡叫著令她心煩。不知是潛意識中閃現出了某種思路,還是夫妻間無意中說出的哪句話提醒了她……娜斯佳從頭到尾回想著剛才同丈夫的閒談。善對惡的勝利,反映典型情況中的典型,現實主義。醉酒的瓦夏大叔和佩佳大叔。一般的謀殺案。秘密,詭計,結局。社會作用——擦胡蘿蔔。在這裡的什麼地方……這些應該洗淨,並在大擦板上擦碎的胡蘿蔔中會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呢?可這有意思的東西偏偏就在這附近……別那麼看著我,就像兔子看蟒蛇似的,反正我看不完,你就別想得到它。就像兔子看著蟒蛇似的。兔子知道,蟒蛇馬上就要把它囫圇個兒吞下去,而自己又一點辦法也沒有。蟒蛇用眼神兒來麻痹兔子,讓兔子失去知覺。

  就是這麼回事兒,一點兒也沒錯。天哪,是帕維爾!在薩馬拉那裡,他看著她,而她覺得自己就跟蟒蛇目光下的兔子一樣。手、腳沉重,不聽使喚,身不由己地老想服從他的意志,按照他說的去做,而這一切又顯得妙不可言。

  娜斯佳扔掉胡蘿蔔,在圍裙上把手胡亂地擦了擦,一頭拱進臥室裡。和往常所有時候一樣,在要用的時候,所需要的文件總是找不到,可娜斯佳明明記得她把文件放在藍色的夾子裡了。莫非在綠色的夾子裡?真見鬼,可以看看表格裡的記載。是的,神秘的虐殺狂的第一次殺人犯罪是2月4日在烏拉爾斯克犯下的,時間大約在晚上11點,地點在「輕快帆船」酒吧的地下室裡。娜斯佳努力回憶著,她與科羅特科夫、帕維爾一起出了悶熱的啤酒屋後去的那家酒吧叫什麼名字。她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就沒看看這家酒吧的招牌!她告誡自己,冷靜點,阿娜斯塔霞,別緊張,你沒看酒吧的招牌,但當時還有科羅特科夫在場。他大概跟你不一樣,不是那種馬大哈。他坐著私人的車去接你,完全可能他已同司機說過話。在他同司機的談話中,如果這個談話沒什麼大不了的,肯定會漏掉酒吧的名稱,或者是那條街道。科羅特科夫正是在這條街上對自己不忠誠的情人進行跟蹤的。

  「什麼事兒?」廚房裡傳來了阿列克賽的聲音,「你要磨洋工還是咋的?」

  「請原諒,親愛的,」她大聲說道,「我又有點急事兒,就用五分鐘,行嗎?」

  阿列克賽說了幾句什麼作為回答,娜斯佳沒有聽清,她飛快地撥通了科羅特科夫家的電話。尤拉·科羅特科夫沒在家,他的妻子很不滿意地說,他整天都在工作。娜斯佳又往彼得羅夫卡的辦公室打電話,但那裡也沒人接電話,娜斯佳掃興地放下話筒,慢慢地回到廚房。蔬菜已經在鍋裡燉上了,整個屋子裡充滿了令人陶醉的氣味,而阿列克賽又埋頭讀弗拉季斯拉夫·斯塔索夫的妻子寫的那本書。娜斯佳在丈夫的對面坐下,伸了伸腿,點起了一支煙。

  ……帕維爾感到自己不舒服,就去了衛生間。他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而在這之前,他顯然是在尋找什麼人。娜斯佳當時就注意到了這些。一開始,他在啤酒屋裡找,後來又到別的酒吧裡找。娜斯佳當時甚至覺得帕維爾已經找到了他要我的人。娜斯佳想,她為什麼沒有特別注意這一點呢?為什麼當時會忘了呢?因為當時最重要的是要把帕維爾從欽措夫一夥兒的眼皮底下弄走,欽措夫的人來到烏拉爾斯克純屬偶然,而娜斯佳相信,帕維爾不可能有任何不良企圖。既然欽措夫的人本應該飛往葉卡捷琳堡,他們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呢?原來,帕維爾找到了他要找的人,於是就去殺這個人……

  不,不可能,簡直是在說夢話。是她錯了,不是在「輕快帆船」酒吧,她和帕維爾是在另一家酒吧,在另一條街道上。紹利亞克沒有去殺任何人,他當時確實身體不舒服。在旅館裡他就臉色蒼白,不時出大汗,一副病態,帕維爾沒有殺人,只不過是時間上的巧合。

  不過,那天夜裡,帕維爾請求她坐在他旁邊,發誓說,以後再也不委屈她。他為什麼突然間變得那麼溫情和感傷?是不是因為他殺了人造成的?

  「不能這麼想,」娜斯佳打斷了這種思路,「這只不過是你的懷疑。即使是那一家酒吧,而且時間上也吻合,也不能證明紹利亞克就是兇手,別硬往這上面想……再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把所有細枝末節都考慮到。」

  娜斯佳竭盡全力說服自己不往這上面想。但是她越是這樣做越清醒地意識到,劊子手就是帕維爾·紹利亞克。

  § 18

  安東·安德烈耶維奇·米納耶夫脫掉西裝換上了運動褲和高領毛衣,正準備吃晚飯,門鈴響了起來。

  「您坐下,我去開門。」妻子指著鋪上桌布的桌子對他說。

  安東·安德烈耶維奇聽到了客廳裡的說話聲,一個是他妻子的聲音,另一個也是女人的聲音,但是他不熟悉。他想,大概是鄰居吧,來借鹽或者火柴的。當妻子走進廚房的時候,他已經給自己盛了滿滿的一盤子湯。

  「安東,請你到我們這兒來一下。」

  他不滿意地皺了皺眉頭,將盤子放到了桌子上就來到了客廳裡。他看到的這個女人立刻使他喜歡:年輕,30來歲,身穿長褲和布料長上衣,臉蛋好看又略帶羞澀。

  「您好,」她羞怯地說,「我就住在附近的一座樓房裡。我有一個請求……恰當地說是一個建議,我甚至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您大膽點說,」米納耶夫鼓勵她說,「我們不會吃人,您有什麼事?」

  「謝天謝地,暫時還沒什麼事。」女人笑了笑說,顯得更加可愛。她說:「是這麼回事,我女兒已經六歲,今年上學了。您想啊,她現在有小朋友、同班同學,她總是同小夥伴們在我們的小公園內玩耍做遊戲。而我們家的窗戶全朝另一個方向開,透過窗戶看不到小公園。因此我經常焦躁不安。她還很幼稚。再者,您想啊,從我們家到學校去她還得穿過馬路。而如果從你們的家去上學,就不用橫穿馬路了。」

  「我聽懂了,」米納耶夫打斷她的話說,「您想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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