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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17

  如果犯罪分子在節日期間還犯罪的話,那麼警察局的工作人員也會不停地尋找他們,就好比病人在節日期間還要生病,孕婦在節日期間還要生孩子一樣,這些都是常有的事。因此,契訶夫鎮的那個婦產醫院對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來說就是一個非常適合工作的地方。於是十二月三十日一大早她就直奔那裡去了。電氣列車的車廂顯得空蕩蕩、暖烘烘的。她舒適地將自己安排在車廂的一個小角落裡,看著書,由衷地覺得自己可憐,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出發了,沒完沒了地東奔西走,何時是個盡頭!

  值班醫生很久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要到這兒來?她來幹什麼?

  「您要知道,」值班醫生不耐煩地說道,「檔案室休息日不對外開放。您就星期三,三號來吧。」

  「星期三我來不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固執地強調道,「我現在就有事。請叫一下檔案室管理員吧。我不會佔用很多時間的,我只是重新拍照一下我需要的材料,然後就走。」

  他們爭吵了十五分鐘,最後醫生還是做了讓步。

  「這是您需要的電話號碼,您自己跟她解釋吧。」醫生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您是否能強迫她到這兒來。」

  果然這個任務確實不簡單,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還是及時地猜到有巨大的刺激因素,它能夠強迫甚至是最嘮叨不休和固執的女人停止做自己的事並跑來上班。這個刺激因素就是——好奇,尤其是關於某些過失或犯罪的言談。

  「您記得,我們前幾天曾見過面,」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委婉地說道,「您當時給我找了一張將近三十年前的病歷卡,我在病歷卡上發現了某些有趣和不明白的事情。不過這不是電話裡能說得清的……」

  葉卡捷林娜·葉戈羅夫娜·普裡馬卡開始行動起來了,過了半個小時,婦產醫院的檔案室又開放了。因為檔案室保管員葉卡捷林娜·葉戈羅夫娜·普裡馬卡家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對這個小城鎮來說,這是一件平常的事。

  「您在這個婦產醫院檔案室工作很長時間了嗎?」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問道。

  「是的,有二十多年了。」葉卡捷林娜·葉戈羅夫娜·普裡馬卡點了點頭,「檔案室活不多,的確,工資也很少,但我總是能夠賺點外快。我每天上班就是把所有的公文都放置整齊,填寫各種記錄簿,將硬紙封面從裡面縫上,然後自己坐下來,織織毛衣。有時穿上女短上衣和連衣裙滿街逛逛。尤其是孩子們,」她開始樂意地談了起來,「您知道,孩子們長得太快了,哪有那麼多存款來為孩子不停地買新衣服呀。比如說,我小時候有一套穿了僅一年半的淺藍色毛線衣服,媽媽又買了一小捆灰色或白色的毛線,並把我的那套淺藍色毛線衣服給我帶來。我把它們拆了,填上媽媽買的那些新毛線,很快將它織成稍大一點的毛衣,又快又便宜。但您不想想,如果我在工作場所織毛衣的話,那我在填寫公文時就會亂七八糟的。您可以相信,我這裡一份公文也沒有丟失。」

  「檔案文件要保存多少期限?」

  「只有老天爺知道。」檔案室保管員揮了揮手,「我沒有閱讀什麼工作細則,它們與我有何相干?我把自己要整理的東西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如果需要找什麼的話,我總是能夠找到。我到這裡來的時候是一九七五年,所有的一切事情都聚集到這裡來了。我一頁一頁地逐個查看,將硬紙封面從裡面縫上,做各種登記。要知道在那個時候之前,這裡將近有十年或十年多沒有檔案室保管員了。這就意味著他是名義上的檔案室保管員,只是在職務上掛個名罷了。但他很喜歡喝酒——太可怕了,簡直是個酒鬼!他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登記。但誰也不能把他開除掉——因為他參加過戰爭,是殘廢軍人,胸前掛滿了獎章。如果您試圖開除他——黨的區委會,老戰士蘇維埃就會開始為他說情。」

  「但他還是被開除了嗎?」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笑著問道。

  「不,由於他酒喝多了,後來有一隻手抬不起來了,後來他自己死了。那個時候我記得,丈夫對我說:『卡佳①,婦產醫院主治醫生想和你見見面。』我當時是多麼驚奇啊!『為什麼要和我見見面?』我問道。我當時正好從社會保證機關辭職了,跟新領導也爭吵翻了,在家呆著而感到憂鬱、發愁,我的工齡將中斷了,而新的工作還沒找到。原來,我媽媽剛剛在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甯主治醫生那裡辦理了退休證明文件,並告訴他說,在社會保證機關有一位年輕、通情達理的姑娘,那就是我,有禮貌,又文靜,又把所有的公文都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什麼公文也沒有丟失。您要知道,我們這兒是個小城市,消息立即傳開,因此有關我辭職的事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甯主治醫生也聽到了。」

  【①卡佳——葉卡捷林娜·葉戈羅夫娜·普裡馬卡的小名。】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甯是主治醫生嗎?」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更準確地補充問道。

  「是的。他是我們婦產醫院的主治醫生,他管理著我們的婦產醫院好多年了,或許六十三年了吧。我是奔著他來的。他對我說,他看中的是我的認真做事的品質,懇求我擔負起管理他們檔案室的工作。因為他當時處在一種管理混亂的狀態中,人們又不喜歡公文。他立即對我說,『您的工資是低了一點,但您很會織毛衣,所以,為了這一點您有一切便利條件,我是不會阻撓的。當然,我們雙方都要明白,這是不合法的。』那個時候,一切都得經過財政檢查局辦理,他要我明白這一點……於是我們就談妥了。」

  「您記得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醫生嗎?」

  「那當然嘍!我們這兒大家都記得他,一個著名的醫生,工作起來夜以繼日。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很器重他。」

  「他們是好朋友嗎?」

  「怎麼說呢……或許是好朋友吧。但那只是在工作上是好朋友,看來還沒有發現兩家之間像朋友一樣串串門。而您為什麼詢問有關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事呢?」

  「只是好奇心罷了,我從你們新的主治醫生那裡聽到了許多有關他的傳聞。」

  葉卡捷林娜·葉戈羅夫娜·普裡馬卡繼續地談著話,手指靈活地擇弄著放在行李架上的整齊的硬紙封面和記錄簿。

  「請看,」她邊說著,邊遞給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三本記錄簿,「這正是您所需要的,您打算帶走嗎?」

  這個建議是誘人的,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還是及時克制住了這種想法。她非常明白,有時會發生違反規定的事。按著規定要帶走記錄簿必須辦理借閱手續,而為了辦理借閱手續至少要偵查員本人的證件,並邀請見證人。而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又沒有帶證件,還是重新拍照算了,如果在抄寫者附言中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的話,到時候再回來辦理有關借閱記錄簿的手續吧。

  「不,我不帶走。」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搖了搖頭,「我就對幾頁紙的內容重新拍照一下。我儘量不耽誤您好多時間。記錄簿還是暫時留在您這兒吧,我知道,它們留在您這裡是安全可靠的。」

  葉卡捷林娜·葉戈羅夫娜·普裡馬卡愉快地笑了。

  「這樣吧,我給您泡杯茶,想喝嗎?」

  「很想喝。」

  檔案室管理員葉卡捷林娜·葉戈羅夫娜·普裡馬卡到隔壁房間去了,那裡面放了一個櫃子,儲藏了泡茶所需要的一切東西。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打開了第一本記錄簿,開始工作起來。

  一走進住宅,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馬上明白,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一定是被什麼事搞得焦急不安了。

  「娜斯佳,您那兒發生什麼事了?」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說著,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讓她脫掉外衣,「開始的時候是尤拉·科羅特科夫找你,後來是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也找你,他們請求一旦您出現就馬上給他們回電話。」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立刻打電話找到了尤拉·科羅特科夫。

  「屍體的數量在增加。」他陰森森地笑了一下,「今天據報告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來了。如果我考慮問題和所有的人一樣的話,那麼別人已經打開她的住宅了。那兒人們將會發現她和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私人偵探的談話錄音的複製品,這將牽動著私人偵探的神經末梢。」

  「真見鬼!」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不客氣地說道。「或許,這是另一個多休科娃?」

  「不,就是那個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她一直住在韋斯寧大街,就是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私人偵探現在住的那個地方,你不知道嗎?這個私人偵探沒有房子。」

  「他有移動電話。」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覺得奇怪,「他應該回電話的。」

  「他不會回電話的。」

  「他的妻子早上應該從彼得堡坐車來這兒。或許,他們倆口子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故意不帶移動電話,以便別人找不到他,是嗎?」

  「可不,或許相反,他們什麼地方也沒去,因為他昨天大聲說,他已有兩個月沒有看見自己的老婆塔季揚娜·臭希拉茲佐娃了。這個討厭的新郎倌,應該好好地警告他一下。」

  「那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怎麼樣了?」

  「她躺在地上,脖子上有索套,死了。人們在某個住戶的屋子樓梯上找到了她。誰也不認識她,在任何情況下,誰也不會承認,因為誰也搞不明白:她到這個房子裡來找誰,那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此,要立刻尋找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因為他與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定期來往,這樣一來他完全可能知道,誰住在她那個地區。你給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打個電話,他已經想起來了,為了某個目的你非常需要他的幫助。我猜想,他想問問你,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的事怎麼樣了。」

  「好吧,我給他打個電話。只是我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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