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別人的假面 | 上頁 下頁
六六


  「我並不是蓄意去侵犯記者的自由,」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尖聲笑道,「我要起訴的不是他們,而是你,努格焦爾,為的是你破壞協議條款。但是也許我也將起訴他們,比如,為維護我的人格和尊嚴而起訴,抑或是誹謗,抑或是污辱。而在私下裡我將向他們解釋,你應該事先提醒他們,因此,他們的不快只是你一個人的錯,是你一手造成的。請記住,親愛的,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和我的生活中有很多東西是不能用旁人的話來寫而不必承擔突遇某種不愉快的事的風險的。寫我們只能用我的話來寫。你明白了,努格焦爾?只能用我的話。這樣,你和你的記者朋友不可能避免犯錯誤。如果他們試圖在別人的泥潭中收穫枝繁葉茂的紅莓子,而你也不制止他們,最終是你們咎由自取。」

  「但是要知道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某個我並不認識的記者自己想寫有關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文章,難道我也得為他負責?」努格焦爾憤憤地說。

  「你得了吧,」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突然大笑起來,「除非我不知道有這回事。什麼樣的獨立記者會對一個女性小說的作者感興趣?議員、部長、總統、大銀行家——是啊,在他們身上可以搞出材料,過後人們就會談起你。如果走運,你還會像波埃格利一樣出名。而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呢?他就不存在這種情況了。如果寫的是一個作家,那麼只能是出版商花錢為他的作品做廣告。因此,沒有你的介入這些文章是不會出現的,別欺騙我天真的雙眼。」

  「你等著吧,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他沒有讓步,「又不只我一個人出版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書。一個月之後帕維爾將出版一部新的小說,他也可能開始廣告宣傳的運作。還有阿涅契卡,我知道還有幾個月有兩本書將授權再版,她也將預先採取某些步驟,以激發讀者對這兩本書的興趣,對他們將怎麼辦?」

  「努格焦爾,你什麼也沒明白,」她懊喪地皺起眉頭,「一切都要付錢,包括要取得出版偉大的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遺著的版權也要付錢。稿費的多少不管怎樣,不管是安娜還是帕維爾,你付給我多少,其他所有的人就該忖給我多少,但是你還需要其他的手稿。我把手稿都帶給了你,而沒有給他們,這你也要付錢。你們都是魔鬼—萊卡狗,儘管分屬￿不同的出版社,不要以為這是個大秘密。把所有人的責任都承擔起來吧。跟他們去說,即便是恐嚇、遊說、收買,想幹什麼你就幹去吧。但是請記住,如果傷害到我的詞兒有一個成了鉛字,我們的業務關係就將終止並轉向民用造船領域。謝謝,努格焦爾,午餐味道很好。」

  她站起身,在男人們贊許的目光護送下穿過整個大廳走向出口。努格焦爾目送她離去,慢慢地嚼著烤幹的牛裡脊,他想,該把這只母狗夾在刺蝟手悶子裡,不讓她耍威風。當然,她的這種性格是很難相處的,應該說,豈止是難以相處,她簡直就是厚顏無恥,但事情就是這樣讓人費心。無論如何要跟她結婚,那樣她就會拼命地創作自己的小說,而他將去出版這些小說。他會理所當然地成為這些書的惟一的出版者。而這將會給他帶來很多的錢,很多。

  偵查員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的辦公室不大,因此當肩膀寬寬的尤拉·科羅特科夫和娜斯佳一起擁入,辦公室馬上顯得擁擠起來。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顯得很平靜,但是透過認真的語調爆發出來的往往是緊張和激動。

  「我們不能以這種形式把事情推上法庭,」他說,「坦白地說,一個人不能被審問,這是站不住腳的。特別是如果這個人給人的印象是心理上不健全,這是其一。第二,謀殺的原因,像柳德米拉·伊西琴科講述的那樣,也是顯得十分離奇的,立刻就讓我們相信這一點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須像對柳德米拉·伊西琴科那樣對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進行精神病學司法鑒定。這個女人所做的事當然能說明她的病情,但是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好像向她請求過什麼,這一點也不能證明他的過分健全的心理。柳德米拉·伊西琴科口供的每一句話都要仔細審查。

  「第三,該說說這位時髦的作家。我們不能相信的是,他的被殺害和整個偵查過程會不引來社會輿論的廣泛關注。但願別讓記者們知道得比我們還多,主要的有以下兩個方面的情況會引起人們的關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自身的心理健康和謀殺本身(事實上是自殺)實施的可能性,他的小說的著作權。這兩個問題正是專事揭露醜聞的黃色刊物所追逐的,它們對於那些想喝酸果蔓黑種草汁的人來說是最具誘惑力的。因此,在這些問題上我們應該比任何一位記者都瞭解得更清楚全面。」

  「我的天哪,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娜斯佳拍拍手,「從什麼時候您也開始害怕記者並注意起他們來了?!您可是一向瞧不起他們的啊。」

  「是瞧不起他們,」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說道,「但是我有我的上級,而且為數不少,他們顯然超出了我的忍耐力。他們恰恰非常認真地對待刊物,特別是如果記者們描述的是他們不知道的某種結果或者是沒有注意過的某件事情。因此我將考慮做出一個進行語文學鑒定的決議。而你們,親愛的,該手腳並用跑去尋找柳德米拉·伊西琴科和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從出生到最後臨近死亡那些日子的病歷卡。給我找到柳德米拉·伊西琴科周圍發現她的行為怪異的人們。

  「找到那些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死之前兩周與他打過交道的人,從他們那兒搞清楚,他有沒有特別地沮喪,有沒有說過打算結束毫無意義的生命之類的話,等等。你們知道,尋找他們不是小事。我們還要開始搜集對他們進行心理健康司法鑒定的其他材料。一旦找到病歷卡,馬上跑我這兒來取搜查令。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是個莊重的姑娘,什麼都害怕,而你,尤拉·科羅特科夫,該力求在某個地方找到不拘泥於規定形式的罪證,然後我將絞盡腦汁也要把它同這件事情聯繫起來,以使律師不會在法庭直用手指頭來嚇唬我。」

  尤拉·科羅特科夫哼了一聲,皺著眉頭掃了娜斯佳一眼。他們兩人都明白,偵查員說的是什麼事和暗示的是什麼。不過三個月之前娜斯佳犯了一個非常愚蠢的錯誤,她在嫌疑人的書桌裡發現了一本受害者的日記。是在沒有其他人看到的情況下,她打開了書桌,這就意味著她違反了所有規定,違反了訴訟規定和業務規程。之後,她不得不以不可思議的方法來擺脫這種狀況。但是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不想責備娜斯佳,因此他決定選擇尤拉·科羅特科夫當靶子,提醒她必須遵守程序規則。

  他們走出市檢察院大樓,立即就去了挨得最近的一家自助餐館。尤拉·科羅特科夫已經很餓,而娜斯佳還不想吃東西,不過她想喝一杯熱乎乎的濃咖啡。自助餐館的樣子從外到內都沒能喚起她特別的信賴感,因為餐館極像蘇維埃時代的煎包屋,那時的咖啡像是用泔水兌制的,從大桶裡倒出的咖啡是淡褐色、甜膩膩的。娜斯佳環顧四周,發現一個正在洗貝殼狀小杯子的十分年輕的小夥子。她把目光投向價格表,發現這兒的「黑咖啡」標價是一千四百盧布,便走向那個小夥子並遞過去一張五千盧布的票子。

  「年輕人,」她非常嚴肅地說道,「看著我,我是一個疲倦的、被繁重工作折磨得疲憊不堪、快要生病的女人。請給我調一杯人喝的咖啡。總共只要一杯,但是要像一杯真正的咖啡,去吧。好嗎?」

  小夥子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作為回答,動作麻利地擦了擦手並把票子塞進了口袋。

  「這是最好的咖啡,」他把咖啡從娜斯佳的身後放到桌子上,急急地就向飲食部黑暗深處的某個地方跑去。

  尤拉·科羅特科夫沒有這樣耍性子,他無非是點了兩份漢堡包、一個露餡小圓餅、一個果汁麵包和兩杯用濃縮果汁加上很多水對成的飲料。娜斯佳和他站在一起,盡力不去看那漢堡包,漢堡包的外形開始讓她感到噁心。

  「你怎麼什麼也不吃?」尤拉·科羅特科夫覺得奇怪,「不餓,是嗎?」

  「不,我還是忍一下,今天廖什卡反正要來,他會做好晚飯的。」

  「幸福的人,」他不無豔羨地歎了口氣,「有些人和丈夫在一起總是很得意。」

  「應該不急於做出選擇,這整個兒是個秘密。我和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認識已二十年了,而結婚只是今年的事。你和自己的莉亞利卡結婚時認識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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