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別人的假面 | 上頁 下頁
六五


  「沒有,他沒找過我,他直接去找了我的婆婆,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母親那兒。在這一點上是他的錯,他把這一切都破壞了。」

  「他破壞了什麼?」努格焦爾皺起了眉頭,「他們之間發生了衝突?他怎麼什麼也沒跟我說?」

  「不,不是他們之間,而是在我和婆婆之間發生了衝突。你的那個自作聰明的記者使她認為,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留下了未來得及出版的手稿,是我以大價錢賣給了出版商。你想,隨後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努格焦爾坦白地說,「發生了什麼事?」

  「婆婆急匆匆地趕到我那兒,憤憤地想要證明自己有取得部分稿費的權利。看見了吧,她妄想得到遺產。我極力想以平和的方式結束這事兒,但是她毫不退讓,我不得已對她說出了實情。應該承認,這實情不是令人愉快的。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現在你該明白了我指的是什麼。你看,努格焦爾,所有你以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名義出版的小說事實上都是我寫的。你是個經驗豐富的出版商,對你我可以不必解釋,我們為什麼借用了列昂尼德·弗拉某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名字。我想,你是明白的。」

  努格焦爾呆呆地說不出話來,目光呆滯地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女人。我的天哪,她都說了些什麼呀?小說是她,而不是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寫的?這點也不難讓人相信,所有的人都感到奇怪,這個男人會如此尖銳深刻地洞察女子心理。而如果這是真的,就完全改變了一切,那麼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就是一隻產金蛋的金母雞,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很多年之內都可以從這一泉眼裡抽水,也就是弄到錢。見你的鬼去吧!

  「我想我必須和你儘快見面,」她繼續說著,好像沒有發現她的對手是怎樣地在發呆,「因為我的婆婆無疑不會是惟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她打算把我送上法庭並證明是我撒了謊,因此,將會有律師、法官、審判記錄員還有天知道是什麼人會介入此事。你按我的要求為手稿付了那麼多錢,你有權要求我不給你背後一擊。如果你能直接從我這兒知道這些書的真正著作權屬,總比你晚些時候從專事報道醜聞的新聞專欄裡知道這事要好一些,況且往往那是歪曲的報道。」

  努格焦爾微微地調整了一下呼吸,伸出手用自己的手掌掩住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神經質地轉動著鍍金打火機的細細的手指。

  「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我一直都清楚,在你冷漠持重的背後隱藏著某種奇異的東西。」他開始傾訴,「我感覺到了,在你身上隱藏著某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深奧的東西,但是任何時候我都不能確定,是什麼讓我為你著迷。現在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找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甚至不會覺得非常奇怪,事實上我一直就在等待類似的某種東西。」

  「就是說,你沒有生氣?」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微笑著說,「這種局面沒有過分破壞你的財務計劃?」

  「當然,是破壞了,」努格焦爾笑著回答,「但是可以用新的計劃代替被破壞了的計劃。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想出一個合適而且新穎的廣告手段,不至於使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女讀者們感到失望,不讓她們感到自己受了欺騙並且友善地轉而接受新的名字。我在想,怎麼才能夠做到這一點。當然,如果你還沒有什麼主意,你可以不必非要想出點什麼來。如果有什麼看法,我很高興傾聽。」

  「沒有,」她搖搖頭,「我還沒有任何主意,我本來就對廣告和市場學知之甚少。但是我想讓你明白,努格焦爾,這次所發生的事兒是你自己的錯。你在未與我商量的情況下,讓記者去見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母親,而且你對他講了我為這些新書向你要了多少稿費,所以有了這樣的結果。如果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不知道你為這兩部手稿付給了我六萬美元,她就不會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來,那麼我的秘密在某段時間裡就還是個秘密。毫無疑問,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會向你公開這個秘密,因為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遺稿不可能是無止盡的,遲早它將會枯竭。

  「但是你就會有時間重新確定對這些書的市場銷售策略,新名字的出現就會順理成章。你一定還記得涅茲南斯基和托波利這兩人的事兒。先是我們出版了涅茲南斯基單獨寫的書,而後又出版了他們合著的書,之後他們之間發生了爭執並又開始單獨寫作。但是他們一起寫的那些出色的書起到了自己的作用,奠定了兩位作者的聲望,讀者們一如既往地願意購買他們的書,儘管他們單獨寫作的書比起他們合著的書差了許多。現在對我的情況你也可以想出類似的東西來,你可以在通俗刊物中預約一些文章,向讀者們講述,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與我合著了自己的小說,杜撰出令人斷腸的故事,為什麼我隱瞞了自己的著作權和面孔。這樣的故事會使女讀者感動得落淚,此後她們會踴躍地購買署有我的名字的書。

  「此外,當她們相信了新書在哪一方面也不比過去的書遜色,這些書沒有因為其中的一位作者已不在人世就變得差了,她們就漸漸地產生一種令人愉快的感受,那就是女人總是顯得比男人更具天才。但是,我得強調,如果你的做法理智,所有這一切都是可能的。而你,努格焦爾,幹了一件蠢事。是你自己給自己挖了陷阱。如果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真的把我送上了法庭,我將不得不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還有律師費,而這一切都是由於你的過錯。你撒了謊,努格焦爾,你說你從我身上看到和感覺到某種精神上的深不可測的東西,事實上你沒有看到也沒有感覺到。

  「你把我當成了沒有頭腦的傻瓜,可以用輕浮和愉悅的笑話對我巧妙地進行欺騙。情況正好相反,你從來沒有為我預約和準備過關於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宣傳文章。你首先應該跟我說一聲,我們一起來探討,這篇文章應該寫什麼、怎麼寫,以便不至於堵死自己的退路和隨之而來的我的著作權的出路。如果你考慮過我的看法並且認為我的頭腦裡有哪怕是一點點有用的平淡的東西,毫無疑問,你都會這樣做的。但是你像大多數高加索人一樣,認為女人終歸是女人,即便她是在莫斯科長大的。」

  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說得不緊不慢,語氣十分平靜,在她的聲音裡努格焦爾沒有聽出激動、暴躁和怨怒。他明白了,她對這次談話作了精心的準備,她現在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先演說過並且可能還不止一次。

  「請原諒,斯韋特蘭挪·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趁著女人抽煙而做停頓的片刻努格焦爾插話說道,「我承認,我的舉動欠考慮。但是我怎麼也不明白,就因為這我給你帶來了這麼大的傷害,因此你會有這麼大的麻煩和不幸。我願意彌補我的過錯,只是請你說說,我該怎麼做。你是不是想,如果你婆婆把你送上法庭,由我來出訴訟費?」

  「是想。」

  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吐出一口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努格焦爾像油橄欖果一樣黑黑的眼睛。

  「我還能做些什麼來減輕我的罪孽?」

  「你應該給我一個承諾,在有關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和他的妻子的出版物中將不再出現事先未與我商議過的一個句子,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向一位記者預先進行廣告發佈。此外,因為光憑你說的話對我來說是不夠的,我想就此按規定格式簽署一個書面協議。而如果你,努格焦爾敢於破壞協議,我將按法律程序起訴你。」

  「為什麼?我們有出版自由。」始終感到不對勁的出版商試圖用玩笑話來搪塞過去。他明白,他完全搞不懂這個說話無任何徵兆的女人,他無法去感覺她,而這意味著他還不能預知她下一步的行動。是的,與她打交道將是不輕鬆的,「每一位記者有權利寫任何一個題目的文章,而不應該強迫他為迎合你個人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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