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別人的假面 | 上頁 下頁
二七


  「親愛的,我們大家和你一樣都感到很悲傷。」他滿懷熱忱地開始說,「不過我明白,你遭受重大不幸的痛苦更大。你有什麼困難嗎?只要你開口,我將竭盡全力來幫助你。」

  斯韋特蘭娜·格臭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滿臉愁容,一副嚴肅的樣子,但努格焦爾的眼睛非常老練,很有經驗。從一個痛不欲生的孀婦角度去看她面色很好。她大概為自己找到姘夫了吧。也許她早就暗中愉情了吧。而現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死後她可以不受約束放開手腳了。那萬一這是她的情夫一下子打死了廖尼奇卡……那個?……不是。出版者自己糾正了自己的推斷。她不是用雙手切斷固定收入來源的瘋子。沒有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小說她將靠什麼來生活啊?靠再版書?但這很快就會結束的。二十七本愛情小說,哪怕是每本再版兩次,這也不超過四萬美元,因為再版書的稿費比第一次出版的稿費要少得多,那她靠這四萬美元能再生活多久呢?她應該明白,她又不是小孩子。

  「努格焦爾,謝謝。」她說,「你知道,我只有一個問題,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誰也不幫助我。廖尼奇卡再也沒有了,所以我需要學會沒有他的生活。」

  容貌可愛的麗塔把放有咖啡壺、喝茶的茶具、糖果、一瓶白蘭地酒和極小的高腳玻璃酒杯的小桌推進了辦公室。在小桌的下面的一格上放著一個很大的、裝飾華麗的紙袋,努格焦爾向麗塔輕輕地點了點頭。

  「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我們出版社都很喜歡和器重你丈夫。請接受我們的新年禮物,這是我們大家的,整個集體的。」姑娘把紙袋遞給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時說。

  「親愛的,謝謝。」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高傲地點了點頭,「我深受感動。我明白,這些禮物不是給我的,而是給廖尼奇卡的,但我一定收下為了紀念他的這個禮物。」

  麗塔隨手把門緊緊地帶上出去了。努格焦爾走到保險櫃跟前並從中取出一個大盒子。

  「這是我個人的禮物。」

  他打開盒子並把它遞給了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在黑色的絲絨上放著一條很粗的金項鍊。

  「你怎麼啦?」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表示不同意地搖了搖頭,「為什麼?我不配這個。努格焦爾,你把這收起來,我不需要。」

  「需要。」

  他溫和、但很固執地把盒子放到她的手裡。

  「你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身邊生活了這麼多年,你是他忠實的助手和可靠的後盾。沒有你他不會成為著名的人物了,所有這些我們都明白,於是我——」

  「為什麼你?」

  「因為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告訴過我這一點。他說,你的支持,你的建議,你的整個身心如何在發揮作用。他非常地愛你,斯韋托奇卡。所以無論誰說什麼——不要相信任何人。我知道我現在在說什麼。他愛你,進而這份愛幫助他寫出了自己那些優秀的作品。」

  努格焦爾早就準備好了演說詞。他自己跑珠寶店為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選購金項鍊的時候就準備好了。當昨天她打電話並預先通告她今天要來時,他便一下子明白了這是不無目的的,她需要的是什麼?但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努格焦爾不應該錯過自己的這個機會。他需要再版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所有小說的權力。

  「也沒有什麼……」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了一口氣,「謝謝,努格焦爾,你一直是一位紳士。很抱歉,我沒有什麼可送給你過新年的,除了……」

  她拿起放在她身邊地板上的大手提包,取出了厚厚的公文夾,與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平時送手稿用的那種普普通通的厚公文夾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這是廖尼奇卡的一本新小說,是他遇害前不久剛完成的。」

  努格焦爾激動得手腳冰涼,嘿,狗雜種!他對她像對待人一樣,花錢買了項鍊,鬆開了尾巴,端上了香香的咖啡,美美的白蘭地酒,要不要幫助,而她……她想欺騙他?她完全把他當做蠢貨,認為帕維爾什麼都沒告訴他?真是個大壞蛋,地地道道的惡棍!沒關係,他會教訓她一頓的。

  從她手裡接過厚厚的公文夾,努格焦爾用氣得發抖的手指解開了帶子,看了一眼有書名的扉頁,《憎恨有時是玫瑰色的》。真是令人感到奇怪。而帕維爾說過,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賣給他的那部手稿名字叫《兇手女演員》或者諸如此類的作品……但是這個,當然算不得一回事。扉頁可以被改寫而且任何一種名稱都可以刊印,主要是書的內容。

  「莫非這不是你賣給『帕夫林』出版社的那一部手稿?」他小心謹慎地問道,拿公文夾的手沒有放開。

  「不是。」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簡短地回答說,一點也不驚訝,大概她正在等待這個問題。

  「我審查一下,你不會反對吧?」

  「當然。努格焦爾,你審查吧。但要當著我的面馬上直接審查,因為我不能把手稿留給你。」

  他坐到桌子後面便撥通了「帕夫林」出版社的電話。

  「你是帕維爾嗎?是我,努格焦爾。你手頭有一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新小說吧?你馬上用傳真把第一、第三和第五章的開頭傳給我。不,不是具體的頁,而是這些章節的開始第一部分。然後我向你解釋,然後,帕維爾,然後請你馬上辦我讓你辦的事兒。對,馬上傳過來。」

  自從很多作者開始用袖珍計算機搞創作以來,努格焦爾掌握了辨別很多不能使用打字機把手稿刻板地打成一式幾份的小竅門,打字機上留下的一式幾份的痕跡是完全相同的。而開了封的版本能很明顯地區別出來。這一切取決於如何把書頁放在袖珍計算機上,行掃描的間距是什麼樣的,在一行中有多少符號。雖然在一個版本中某一段的情節可能在四十五頁,而在另一版本中可能就是在三十七頁或者在五十九頁。因此向帕維爾問具體的頁號數並把它們與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現在帶來的這部書的手稿中的這些頁號數相比較是沒有用處的。在這些頁號數上面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內容,但這絕不意味著所說的是不同的小說。如果這個女人打算像哄弄小孩似的哄弄他的話,那麼她是不會成功的。她遇上的不是那種人。

  然而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任何一點神經過敏的蛛絲馬跡也沒有表現出來。她鎮靜自若地給自己斟滿一杯咖啡,往裡面加了一點白蘭地酒,點上香煙抽了起來。

  「我沒有欺騙你,努格焦爾。」她說,「但你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因此我也不見怪。你審查吧,畢竟所要談的是一大筆錢。」

  他避不作答,擔心說出那些自己隨後懊悔的多餘或無用的話來。傳真機嗡嗡作響起來了,於是桌子上從容平穩地出現了有內容的長長的打字帶。努格焦爾勉強抑制住急切的心情,不慌不忙地打開厚厚的公文夾,從中抽出三頁——第一章、第三章和第五章的開頭。內容絕對不一樣,主人公的名字也各不相同。努格焦爾簡略地瀏覽了一下這幾頁便搞清楚了,它們的確「不是供那件事用的」。

  「喂,怎麼樣啊?」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吱了一聲,「你確信不疑了吧?」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版者兩手一攤,「什麼時候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來得及寫完這部小說?兩部小說——這可不是兩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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