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別人的假面 | 上頁 下頁
二四


  「但事過境遷,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為他不可能知道他會死,否則他就不會解自己的夢了。」

  「他死了之後也不准我說這件事。」

  「這就是說,他出現在您眼前過?」在她未來得及猜到柳德米拉·伊西琴科說很明顯的蠢話之前,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便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了。

  「當然,不是您一個人。」

  在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聲音裡又流露出了傲慢輕視的腔調。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為什麼您不想幫助我找到兇手呢?」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責備地說,「您——他最親近的人,您知道他的情況那麼多,甚至他死後與你發生過聯繫,就是說,他最信任您。他不可能不告訴您,誰和為什麼殺死了他。我永遠不會相信,您不知道這一點。」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臉色簡直變綠了,她嚇得目瞪口呆,恨得咬牙切齒。

  「是的,」她傲慢地說,「我知道,誰殺死了他。但這一點我不會告訴您的。」

  「為什麼呢?」

  「因為……」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您別忘了,我也有他的幻影。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告訴我,他和您說,誰和為什麼殺死他。不僅如此,他還告訴我,讓您無論如何也不要隱瞞這一點,如果有人問的話。您怎麼著,打算違背他的心願嗎?」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沉默不語,目不轉睛地死盯著自已被黃色褲子緊裹著的膝蓋。

  「我在等著,柳德米拉·伊西琴科。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告訴您什麼啦?」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虛張聲勢達到了不顧一切、無所畏懼的地步,但最後所冒的險沒那麼大。即便是她關於精神病囈語內容的推測不準確和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任何類似的情況沒有對柳德米拉·伊西琴科說過,沒有允許過和沒有禁止過的話,但是總是可以推託,她,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實際上看到過他。這一點是無法得到驗證的。

  而問題在於,告訴給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的話與告訴給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話不一致——也沒有什麼,這很正常,不足為奇,主觀幻想也可能說假話,很少因為什麼原因。使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特別擔心的是,上次柳德米拉·伊西琴科說的那句話:「為了明白這一點,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應該死。」坦率地說,這句話是不好的。即使是把它劃歸到柳德米拉·伊西琴科心理不健康的那一類,同樣從她身上令人感覺到有某種犯罪的跡象。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終於抬起了頭並用她那雙病態的和充滿怒火的黑眼睛凝視著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

  「他臨死前預先通知我說,我應該死,不然的話,我們永遠不能結合。只有在陰間他才能完全屬￿我,因此他將在從我們契約訂立之日起滿一年的那一天離開這個世界。」

  「啊,您又來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妞·阿娜斯塔霞失望地想了想,「現在她要開始勉強地向自殺上扯了。現場沒有任何自尋短見的跡象,槍在離屍體很遠的地方亂扔著,是從兩米以外的距離上開槍射擊的。」

  「這個情況他是如何事先通知您的?」她耐心地問道,「他在死的前夕到您這兒來過?」

  「不,這是違反契約規定的。他給我打電話說,他暫時屬￿這個世界,我們不能在一起。他有很多他應該履行的人世間的義務,我們的結合是上天預先賜予的,不能與人世間的生活瑣事同時並存。但死後我們將會永遠在一起。」

  「他的確說——『死後』了嗎?」

  「是的,的確說了。」

  「也許他指的不是自己的死吧?」

  「那會是誰的死呢?」

  「比如說,您的。或者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的死。」

  「如果他希望我死的話,他就會把這一點告訴我了,如果他希望那個女人死的話,他就會殺死她了。不,他希望死的正是他自己。因而他死了。他說:非常重要的是讓死亡之神在滿一周年的那天半夜到來之前降臨。如果死亡遲到,哪怕是一分鐘,那麼我們就不能結合了。」

  「結果怎樣呢?」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流露出糊裡糊塗的表情,「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在半夜到來之前來得及離開這個世界了嗎?」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慢慢地從她坐的沙發上彎腰弓背地站了起來,伸了伸腰,向上撅了撅下巴,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

  「您要知道,我們在一起,就是說正像他所希望的那樣一切都得手了。」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您看看,而您並沒有幫助他實現這個行動計劃吧?」

  「我一直在各方面幫助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

  「這意味著幫助得還不夠。」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突然憤怒地說,「因為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半夜到來之後過了30分鐘才離開了人世。所以我不得不作出這樣的結論,要麼是我被您,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欺騙了,要麼是您自已被某個人欺騙了。您有血緣關係比較近的親屬嗎?」

  「這與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有什麼相干?」

  「毫不相干,我就是問問。有還是沒有?」

  「有父親的兩個叔伯姐姐,但她們都年事已高了。」

  「那您的雙親呢?」

  「都死了,早就死了。」

  「這兩個父親的叔伯姐姐有家庭和孩子嗎?」

  「當然有。但我不明白……」

  「用不著。您父親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父親是藝術理論家和收藏家,是非常著名的。」

  「這麼說,您是財產的繼承人啦?」

  「這一切是準備供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用的。」

  「假如您沒有遇上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呢?」

  「我應該遇上他,這是上天預先賜予的。」

  (「天哪,」娜斯佳。卡敏斯卡妞·阿娜斯塔霞苦苦哀求起來,「你給我忍受住這一切的力量。如果她再胡說預先賜予的話,我就用自己的雙手掐死她。」)

  「你的親屬知道遺產的情況嗎?」

  「那當然知道。他們多次同我談起這件事,但我對他們講,所有這一切都屬￿惟一的那一個男人……」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從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住宅出來時已筋疲力盡了,好像是剛剛在蔬菜基地卸完一車廂土豆似的。在去市檢察院的路上她試圖從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半譫妄狀態的表述中理出一個比較連貫的故事來。辨明譫語與實話的願望一直在困擾著她,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最終搞明白了,這樣做是徒勞無益的,是沒有根據的。因為她堅定地認為,除了明顯的諸語和完全的現實情況以外,這裡存在著某種狡猾的欺騙,這種狡猾的欺騙讓你無法準確地辨明哪是荒誕行為,哪是事實,兩者都被攪和在一起並融為一體了。

  偵查員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看上去非常可憐,不時發作的胃炎可把他折騰苦了,使得他弓著腰、駝著背坐在桌子後面不能伸直肩膀。

  「你不要把注意力轉向我。」當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看到他病疼的樣子哎喲哎喲地叫起來時,他用悲慘的腔調吱了一聲,「我已經吃了所有應該吃下的藥,現在只等著藥物發揮作用了。」

  「那什麼時候能發揮作用啊?」她深表同情地說。

  「過20分鐘左右,如果運氣好的話。」

  「如果運氣不好呢?」

  「我開始再吃新藥。你講一講,發現新線索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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