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姬·史菊華 > 上鎖的房間 | 上頁 下頁
五七


  「伯格朗得博士,普通科醫師。對,就在這裡。我看不懂入院證明上寫的是什麼,你也知道醫生的筆跡都是一樣的,而且這張複印的照片不是很清楚。」

  「上面的地址呢?」

  「他的辦公室嗎?奧登街三十號。」

  「至少地址還算清楚。」馬丁·貝克說。

  「它就印在邊上。」那位秘書簡潔地說。

  伯格朗得博士在自動電話答錄機上留言,說他要到八月十五日才會回來。當然,那個醫生是度假去了。

  然而馬丁·貝克沒有耐心再等一個多月,他要立刻知道斯維瓦患的是什麼病。所以他打電話到南方醫院。不過那是家大醫院,電話線路非常繁忙,他查了兩個多小時才確知卡爾·愛德溫·斯維瓦事實上是三月住進傳染性疾病部門的;更精確地說是從七月那個星期二一直住到十八日那個星期六。然後就他們所知,他就回家休養了。

  至於他是因為痊癒了才出院,還是因為無藥可救了才回家等死呢?這個問題就無從得知了,負責的醫生正在忙,所以沒時間聽電話。這逼得馬丁·貝克必須親自出馬去拜訪一下。

  他搭計程車到南方醫院,繞了一下才找到正確的地方。而十分鐘後,他已經找到應該知道所有有關斯維瓦健康狀態的人,並坐在他的辦公室裡。

  那個醫生是個年約四十的男人,身材略為矮小,頭髮是黑色的,眼睛的顏色是中性的——藍灰色,還帶一點綠色和淡棕色。馬丁·貝克在身上摸著根本不存在的香煙的同時,那個男人戴上一副牛角框的眼鏡,並且仔細地翻著他的記錄簿。沉默了十分鐘之後,他把眼鏡推到額頭上,看著他的訪客說:「沒錯,沒錯。你想知道些什麼?」

  「斯維瓦得的是什麼病?」

  「他根本沒有病。」

  馬丁·貝克思考著這個令人驚訝的結果。然後他說:「那他為什麼在這兒呆了快兩個星期?」

  「精確地說是十一天。我們替他做了全身檢查,因為他有些症狀,所以被私人醫生介紹到我們這裡。」

  「伯格朗得博士?」

  「是的,這個病人自認病得很嚴重。他的脖子上有些腫瘤,而左邊腹部也有些硬塊,只要輕輕地壓就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所以他像其他人一樣,以為自己得了癌症。他去找私人醫生,那個私人醫生覺得那些症狀可能是種警訊。事實上一般的醫師很少有診斷這類病症所必備的裝置,他們的診斷也未必是對的。就像他的情形一樣,醫生做了錯誤的診斷,而病人就立刻被送到放射科去了。到了那裡,他們只能記錄說這個病人的診斷結果不正確,然後他就被送到我們這裡來。在這裡他做了一連串完整的檢驗,我們總是非常徹底地檢查病人。」

  「結果是斯維瓦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大致上來說,是的。他脖子上的那些東西可以馬上確定毫無危險性,那只是因為肥胖造成的;他腹部的瘤就需要仔細地檢查。此外,我們還做了血管攝影,也對他所有的消化系統做了X光檢查。還有,我們做了肝臟切片和——」

  「什麼?」

  「肝臟切片嗎?簡單地說,就是我們在病人的身體側邊插一根管子,並且抽出一小片肝臟。事實上他就是我親自做的。然後樣本送到實驗室,由他們分析是否有任何的癌細胞,不過我們沒有發現任何的癌細胞,那個瘤應該是個包囊,長在結腸上……」

  「你說什麼?」

  「腸子,上面有一個包囊。那不至於危及他的生命,其實只要動個手術把它拿掉就行了,但是我們認為沒有必要這麼做,病人並沒有任何不適感。他是說過曾經感到疼痛,但是那很明顯是心理或情緒所引起的自然反應。」

  醫生停了一下,親切地望了馬丁·貝克一眼,那種眼神就像是在對一個小孩子,或其他未受過什麼教育而沒有生活目標的人說話一樣,他解釋道:「也就是他想像出來的痛。」

  「你和斯維瓦有任何的接觸嗎?」

  「當然,我每天都和他談話,在他被准許回家之前,我們還長談過。」

  「他的反應如何?」

  「剛開始他以為自己患了他想像出來的病,他確信自己得了不治的癌症,而且很快就會死亡,他以為自己活不過一個月。」

  「事實上他是沒有活那麼久。」馬丁·貝克說。

  「真的嗎?他死了?」

  「被槍殺的,可能是自殺。」

  那個醫生摘下眼鏡,並沉鬱地用他白袍的一角擦著。

  「我覺得他不大可能是自殺的。」他說。

  「哦,為什麼?」

  「我已經說過,在讓斯維瓦回家之前我和他長談過。在我說明他其實非常健康後,他松了一口氣;在這之前他的狀況是不太好,但是之後他就完全改變了過來,他變得很快樂,沒什麼不對勁。我們給了他一些消除疼痛的藥,也觀察到他的痛苦馬上就消失了。那只是些藥丸……就當作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其實它們根本不能減輕身體上的痛苦。」

  「所以你認為他不可能自殺?」

  「他不是那種人。」

  「那他是哪種人?」

  「我不是精神病醫師,但是我的印象裡他是個堅強、不易溝通的男人。我知道這裡的一些醫護人員和他有些不快,覺得他要求太多,對事情都憤憤不平。但是到了最後幾天就沒有這種情形了,因為他知道抱怨只不過是他對生命受到威脅時一種抗拒的反應。」

  馬丁·貝克低頭沉思了一陣子。然後他說:「我想你不會知道他在這裡的時候有哪些訪客吧?」

  「不,我不知道,他告訴我他沒有朋友。」

  馬丁·貝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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