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姬·史菊華 > 上鎖的房間 | 上頁 下頁
三九


  她之所以能很快猜出他的身份,當然,可能是因為她預料到會有警察來找她;不過他並不這麼認為。當他取出皮夾,拿出他的證件的時候,她說:「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名字。該死,嘿,進來吧!我想這裡應該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們倆該不會想站在樓梯上說話吧。」

  馬丁·貝克稍微感覺到他的戒心鬆懈了些,但是這種情形真的很少在他身上發生。

  她突然轉身走進屋裡。剛開始,它的大小和佈置讓他不自在,但是這個房間裡零星地安置著一些令人愉悅的家具。一些孩子的圖畫用大頭針固定在牆上,顯示她有一個家庭;除此之外,牆壁上的裝飾很雜亂,有油畫和普通的圖畫,有放在橢圓形相框裡的舊相片,還有一些剪報和海報——其中還有列寧和毛澤東的肖像,不過這些在他看來大概並沒有政治上的涵意。房間裡還有許多書,有些在書架上,有些則隨手丟在一旁。她有許多錄音帶和一套音響,兩台看來年代久遠、且經常使用的打字機;還有一大堆的文件,大部分都裝訂好並疊成一摞,看起來像是警方的報告。他猜想這些是她的筆記之類的東西,而她可能正在進行一些研究。

  他跟著她進去,穿過一個可能是嬰兒房的房間,只是床上非常的整齊,所以平常住在這個房間的人目前應該不在才對。噢,現在是夏天了。那些負擔得起的父母親都帶著孩子到鄉下去了,遠離城市污濁的空氣和荒謬的生活。

  她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然後她說:「你介意我們到廚房坐嗎?如果你介意的話只管說一聲。」

  她說話的語調不算很友善,但也不懷任何敵意。

  「我一點也不介意。」

  「那請坐。」

  他們走進廚房,然後他在一張大圓桌旁坐下。這裡有六張造型各不相同的椅子,顏色令人感到愉快;房間裡的顏色更多。

  「等一下。」她說。

  她似乎有些緊張不安,但力持鎮定。在壁爐前有一雙木展,她穿上後走開了。他聽到她忙活著什麼,還聽到電動馬達起動的聲音,她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貝克,馬丁·貝克。」

  「你是警察?」

  「沒錯。」

  「哪一種?」

  「刑警。」

  「職俸等級二十五點?」

  「二十七。」

  「看起來還不錯嘛。」

  「對,不算太差。」

  「那麼我該怎麼稱呼你?」

  「刑事組長。」

  馬達聲音停下來,他聽過這種聲音,於是立刻明白她在做什麼:用真空吸塵器吹幹她的頭髮。

  「李,」她說,「我的名字。當然不必我說,門上就寫著我的名字。」

  廚房很大,就像以前的舊房子一樣,因此儘管有桌子和許多椅子,還有瓦斯爐、洗碗機、電冰箱、冰櫃等,房間裡還是留有許多空間。水槽上有一個架子擺著鍋子和茶壺,下面則用釘子吊著許多天然的物品:像艾草和麝香草之類植物的樹枝。一些野莓、幾條乾燥的蕈和三串大蒜(它可以製造一種氣氛,而且還會發出芬芳的氣味,是一個家庭中不可或缺的東西)。艾草和野莓是配白蘭地酒的絕佳點心;而麝香屬的植物可以加進豌豆湯中——雖然貝克以前還可以盡情享有瑞典佳餚的時候比較喜歡甜的墨角蘭屬植物;如果知道如何處理,蕈類也是不錯的。不過那串大蒜大概只是裝飾用的,因為那種數量足夠任何正常人吃一輩子了。

  她回到廚房,梳著她的頭髮,立刻注意到他在看什麼。她說:「防吸血鬼用的。」

  「大蒜?」

  「是啊!你沒看過那些電影嗎?彼得·古勳知道所有有關吸血鬼的事。」

  她把濕的羊毛上衣換掉,穿上一件無袖青綠色的衣服,看起來就像個小女生。他注意到她的腋下有金色的毛,小巧的胸部似乎不需要穿胸罩,事實上她也沒有穿,她的乳頭清楚地在布料之下隱約呈現。

  「警察,」她說,「刑事組長。」她用她一貫直接的眼光看著他,並皺著眉頭:「我沒有想到是一個薪水有兩萬七的警官來訪。」

  「是不尋常,不尋常。」他說。

  她坐到桌子上,但是立刻又站了起來,咬著指關節。

  馬丁·貝克知道他可以起個頭了。他說:「如果我預料的沒錯,你對警察的印象是不太好的。」

  她很快地瞥了他一眼說:「是,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對他們會有什麼幫助,我也不知道有誰可以。不過我知道他們會引起許多人的苦楚和不悅。」

  「那樣的話我會盡可能減少我帶給你的困擾,尼爾森太太。」

  「李,」她說,「每個人都叫我李。」

  「如果我的資料沒錯,你是這棟大樓的所有人,是嗎?」

  「是的,我幾年前繼承來的。但是這裡沒有什麼警察會感興趣的事,沒有吸毒者,沒有賭場,更沒有什麼妓女或小偷。」她喘了口氣。「也許偶爾有些顛覆性的活動,精神上的犯罪吧,可是你不管政治上的事吧?」

  「你怎麼這樣肯定?」

  她突然發自內心地笑了笑,很愉快、燦爛的笑容。

  「我又不是聾子。」她說。

  馬丁·貝克心裡想,不,當然不是。他大聲地說:「你是對的,我只管暴力犯罪、謀殺和一般的殺人案。」

  「我們這裡這兩種案子都沒有,過去三年來甚至連打鬥都沒有,雖然去年冬季曾有人強行進入頂樓,而且偷走許多沒有用的東西。要不是保險公司堅持,我甚至不想找警察來。不過也沒有警察來過,他們沒有時間管這種事,但是保險公司還是付了錢。通知警察很明顯只是一種形式而已。」她抓了抓脖子,然後說:「好吧,你還想要知道些什麼?」

  「談談你的一個房客。」

  她揚起眉毛。

  「我的房客?」

  她特別強調「我的」那個字眼,似乎非常困惑、驚訝。

  「現在已經不算是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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