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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艾裡克森看來沒怎麼變,大約五尺十一寸高,瘦長而單薄。長長的臉龐上,有著直直的濃眉、彎曲的睫毛和一雙相當靠近的藍眼睛。筆直的鼻子、小嘴與薄唇以及瘦削的臉頰是他的特徵。長長的絡腮胡和鼻下一小撮暗色的鬍鬚,是貝克印象中不曾有過的。他的儀態不佳,有點駝背;穿著一件舊牛仔褲,藍色工作服,黑色的皮背心和一雙尖頭的黑鞋。

  「坐。」貝克邊說邊朝桌子另一頭的椅子點一下頭。「抽煙嗎?」

  艾裡克森拿了煙,點著後就坐下。他的煙斜叼在嘴角,略帶心虛地坐下,還把右腳板橫放在左膝上。然後他把雙手拇指插入皮帶中,用左腳輕輕打著拍子,目光落在貝克腦袋上方的那片牆上。

  馬丁·貝克注視了他一會兒,打開隱藏在桌子下暗格中的錄音機,然後開始朗讀起他檔案夾中的文件。

  「卡爾艾基·艾裡克森,出生於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現職為船員,目前受雇于芬蘭籍貨輪『卡拉優吉號』。家中住址為:哈加倫市,索納省。以上是否正確?」

  艾裡克森稍微把頭動了動。

  「我在問你問題,上述是否正確?我剛剛說的是不是正確?回答『是』或『不是』。」

  艾:是啊,去死吧!

  貝:你什麼時候到「卡拉優吉號」的?

  艾:三四個星期前。

  貝:那之前你在做什麼?

  艾:沒什麼特別的。

  貝:你在哪兒做沒什麼特別的?

  艾:什麼?

  貝:你上那艘芬蘭籍貨輪之前往哪兒?

  艾:和一個朋友住在哥審堡。

  貝:你在哥市堡住多久?

  艾:幾天吧,大約一個星期。

  貝:在那之前呢?

  艾:在我老媽那兒。

  貝:你那時有工作嗎?

  艾:不,我那時生病了。

  貝:什麼病?

  艾:就是病了。覺得不舒服,也有發燒。

  貝:在你這場病之前,你在哪兒工作?

  艾:在一艘船上。

  貝:那艘船叫什麼名字?

  艾:「黛安娜號」。

  貝:你在「黛安娜號」上做什麼工作?

  艾:火夫。

  貝:你在「黛安娜號」上待多久?

  艾:整個夏天。

  貝:從——

  艾:從七月一日直到九月中旬,之後他們就不需要人手了,因為他們把船收起來了。他們只在夏天開船,載著一群粗野的觀光客來來回回地跑。這種蠢差事!我一直要逃離那艘爛船,但我朋友想留下。反正我也缺錢用。(經過一串演講式連珠炮自白,艾裡克森顯得很疲憊,整個人更沉入椅中。)

  貝:你朋友的名字是……他在「黛安娜號」上做什麼工作?

  艾:火夫。引擎室裡有三個人,我、我朋友,還有一位工程師。

  貝:你認識任何其他船員嗎?

  (艾裡克森向前彎了彎腰,把煙屁股丟到煙灰缸中。)

  艾:你們這是什麼狗屁審問啊?(他說,然後一屁股坐回椅子中。)我沒做什麼壞事,我離鄉背井,找了一份工作,卻來了一群狗屁警察,還……

  貝: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你認不認識任何其他的船員?

  艾:剛開始沒有,我只認識我朋友,但稍後總會認識些別的人。我認識甲板上一個水手,他還蠻有趣的。

  貝:你在這麼多次航行中,有沒有碰到任何女孩子?

  艾:是有個女人長得不錯,但是她和廚子約會。其他都是一些老女人。

  貝:那麼,那些乘客呢?

  艾:我們不常看到乘客,我沒看過任何女乘客。

  貝:你們引擎室裡的三個人有輪班嗎?

  艾:是啊。

  貝:你是否記得,那個夏季裡,發生過任何不尋常的事嗎?

  艾:沒有啊!什麼意思?「不尋常」?

  貝:比方說,有哪一趟行程和其他的不太相同?或是引擎有沒有在什麼時候壞過呀?

  艾:噢,的確有。有只蒸汽管斷了,我們不得不開到索德策平去修理,花了真他媽的一段長時間。不過那可不是我的錯。

  貝:你記得這是何時發生的嗎?

  艾:就在我們剛通過史迪格堡時。

  貝:噢,那是哪一天呢?

  艾:誰記得啊!你這是什麼狗屁問題啊!引擎壞又不是我的錯,再怎麼說,當時並不是我操作的,不是我的班。

  貝:但你們離開索德策平後呢?是不是輪到你當班呢?

  艾:是的,離開之前也是。我們三個人都像牛一樣做苦工,好讓那艘爛船能重新動起來。我們三個人工作了一整夜,然後工程師和我第二天繼續上工。

  貝:第二天你幾點開始不當班?

  艾:到索德策平之後的第二天嗎?到下午很晚才交班,我記得是這樣。

  貝:你交班之後做什麼呢?

  (艾裡克森一臉茫然地望著貝克,沒有回答。)

  貝:你那天工作完後做些什麼事?

  艾:沒什麼。

  貝:你總有做些什麼吧?到底是什麼呢?

  (同樣的空洞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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