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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艾麗絲沒和你談起過她?」

  「沒有。但有一次,我從艾麗絲要寄出去的一封信件上偶然注意到地址:某某公主,是一個很難讀的俄國名字,還有一個旅館的名字,在協和廣場。我可以肯定是寄給那位夫人的。」

  「很久以前嗎?」

  「有三個星期。然後我再沒見過艾麗絲。她和多特雷男爵的來往使她沒時間顧別的事。後來她覺得自己生病了,便只想著到山裡去療養。」

  ***

  還是這天晚上,維克多打聽到協和廣場一家大旅館裡住著一位名叫亞歷山大·巴茲萊耶夫的公主。她的來信都寄到香榭理舍大街上的劍橋旅館。

  巴茲萊耶夫公主?只一天時間,維克多和拉爾莫那便探知她是一個俄羅斯古老大家族的唯一後裔。她和父母、兄弟都被契卡處決了,當時人們以為她已經死了,把她丟在那裡,她便得以逃脫,穿越國境流亡國外。其家族在歐洲有房產,因此她很富有,生活優裕。她性格獨特,身上似乎有一種野性,同幾位俄羅斯女僑民保持著來往。她們都叫她亞歷山大公主。她今年三十五歲。

  拉爾莫那到劍橋旅館查訪。得知亞歷山大公主很少外出,常在舞廳喝茶,也在旅館餐廳吃晚飯,從不與人搭話。

  一天下午,維克多悄悄來到旅館舞廳,混在伴著音樂跳舞或閒聊的人群中間。

  一個淺褐色頭髮、面色蒼白的高個子夫人來了,在離他不遠處坐下。

  就是她,巴拉塔紮爾影院的那位夫人!「陋屋」窗口裡看到的女人!是她,但是——

  第一眼看去,是毫無疑問的。兩個女人不可能有如此相同特徵的美麗,如此同樣明亮的目光、同樣蒼白的臉色和同樣迷人的風度。但是這像稻草一樣金黃、柔軟鬈曲的頭髮卻完全沒有使維克多找到他記憶中和這頭髮緊密相連的那種哀婉動人的感覺。

  以後維克多越發不能肯定了。他努力試了兩次,都無法找回頭一次所做的肯定判斷。但另一方面,那天晚上在加爾什她留下的那種悲哀的印象,難道不是出自當時場合、出自所犯的罪行和面臨的危險、出自恐懼嗎?

  他叫來艾麗絲·馬松的那位朋友。

  「不錯,」她馬上說,「是我曾看見和艾麗絲在一起、待在汽車裡的那位夫人——是的,我想是她——」

  ***

  兩天以後,一名遊客住進了劍橋旅館。他在服務員遞來的單子上填著:馬爾戈·阿維斯多,六十二歲,從秘魯來。

  沒人會認出這位穿著講究、與眾不同、令人尊敬的南美來客就是風化組的維克多警探。他整整大了十歲,頭髮花白,面目慈祥,顯然是那種享受著生活種種恩惠和優裕的紳士。

  他的房間安排在四樓。

  公主的房間也在這層樓,隔十幾個門。

  「一切順利,」維克多對自己說,「但要抓緊時間。該下手了,一定要快!」

  § 五、巴茲萊耶夫公主

  在這個有五百個房間、下午和晚上總是熙熙攘攘的大旅館中,馬爾戈·阿維斯多這種平凡的男人是不會引起像亞歷山大公主這樣一個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女人注意的。

  這使他能夠對公主進行監視。頭四天她沒離開旅館,沒有人來訪,也沒有來信。如果她同外面聯繫,只能是通過房間的電話,就像維克多同他的朋友拉爾莫那聯繫那樣。

  對他來講,最難熬的是晚飯時間。他避免接觸到她的眼光,但又要一刻不停地注意著她。她吸引著他的心。可以說在他紳士的外表下,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個刑警處警探所不該有的激動和對女人的欣賞心態。他不願承認這樣一位夫人會是一個冒險家的獵物,暗自抱怨道:「不,這不可能,以她的品味,不會是羅平這樣一個可憐蟲的情婦。」

  難道她就是「陋屋」的竊賊和沃吉拉爾街的兇手?一個有許多財產、長著一雙修長白皙的貴族之手、指上鑽戒閃閃發光的女人,會為九十萬法朗而去殺人嗎?

  第四天晚上,當她在大廳一個角落中吸完煙要重新上樓時,維克多事先在電梯中坐下,一看到她進來,便站起來,躬身致意。然後就不再看她了。

  第五天晚上同樣如此,就像偶然發生的一樣。事情是這樣自然,即使兩人碰面二十次,也還是彼此隨意而冷漠地打打招呼。她總是站在電梯服務生身邊,面朝外。維克多在她身後。

  第六天晚上,兩人沒有「偶然」地碰面。

  第七天晚上,電梯柵欄將要關上的時候,維克多來了,在裡面老位置坐了下來。

  到了四樓,巴茲萊耶夫公主走出電梯,向右朝自己房間走去。維克多的房間也在同一個方向,但要遠些。他走在她後面。

  她在只有他們兩人的過道中還沒走上十步,便突然用手摸摸腦後,一下停住不走了。

  維克多過來了,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顫抖的聲音講:「先生,有人偷了我的綠寶石髮夾,剛才還插在頭上,是在電梯內丟的,我肯定——」

  他嚇了一跳,她的語氣有點挑釁味。

  「對不起,夫人——」

  他們對視了片刻。她控制住了自己。

  「我去找。」她說著往回走,「——也許髮夾掉了。」

  維克多卻拉住她:「對不起,夫人,在您去找之前應該弄清楚一點:您感覺到有人碰您的頭髮了嗎?」

  「是的,當時我沒在意,但過後——」

  「因此這只能是我,或者是電梯服務生。」

  「噢!不,服務生不可能——」

  「那就是我了?」

  她沉默了。兩人又互相對視、互相觀察著。

  她喃喃地說:「肯定是我搞錯了,先生,這枚髮夾我沒戴在頭上,我在梳粧檯上會找到它的。」

  他攔住她:「夫人,等我們分手就已經晚了。您會對我存有一種懷疑。這種懷疑,我無法容忍。我要求我們一起到下面旅館辦公室去替您報失——即使是針對我的。」

  她想了一下,然後肯定地說:「不,先生,這沒有用。您也住在旅館裡?」

  「三四五號房間。馬爾戈·阿維斯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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