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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是的——你們把我的話登在報上——她就會明白——她知道我並沒有殺人,她知道。但是我請求她原諒我所犯的一切過錯,我過去做的錯事。還有——」

  「還有什麼,吉爾貝?」

  「還有,我希望我的『老闆』知道,我對他仍然充滿信心——」

  他仔細察看在場的人,似乎還懷有一種瘋狂的希望,希望「老闆」化了妝,就藏在這些人中,別人誰也認不出來,正待機幫他逃走。

  「是的。」他低聲地說,神情中含著近似宗教般的虔誠,「是的,即使現在,我也仍然非常信賴他——請把這話也告訴他,好嗎?我堅信他不會看著我去死的——我堅信不疑。」

  從他那怔怔的目光中,人們感到他好像已經看到了羅平的身影正在外面遊蕩,正伺機找一道縫隙鑽進來,來到他的身旁——面對這個可憐的孩子,沒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動人心魄了。這個孩子身穿囚服,戴著死鐐,被許多警察看守著。並將被無情的劊子手按在刀下,卻仍然懷著活下去的強烈願望,

  所有在場的人心都抽緊了,眼中浸滿了淚水。

  「不幸的孩子!」這是許多人發出的最後歎息。

  普拉斯威爾也跟所有的人一樣,深為感動。他想到了克拉瑞絲,不禁歎道:「可憐的孩子!——」

  吉爾貝的律師也在痛哭著,不停地對周圍的人說:「一個無辜的人就要死去了。」

  最後的時刻到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行刑隊開始行動。

  兩隊人在走廊裡相遇。

  沃什勒看見吉爾貝,嘲笑地說:「嘿,小傢伙。老闆真的丟下咱們不管了。」他又加了一句除普拉斯威爾外誰也聽不懂的話:「這水晶瓶塞的好處,他一定是想獨佔啊。」

  一行人走下樓梯,在監獄的書記室填寫了例行表格,然後穿過院子。這段可怕的路顯得無休無止——

  猛然間,敞開的獄門外露出昏暗的天空、雨水、街道、房影。他們出現時,從死一般的寂靜中,傳來一陣低沉的嘈雜聲。

  他們順著圍牆,來到兩條街交叉的地方。

  又向前走了幾米——沃什勒突然向後倒退了一步。他看到了!

  吉爾貝低著頭,在神甫和一個助手的攙扶下慢慢向前移動,神甫拿著十字架讓他吻。

  斷頭臺已經矗立在面前——

  「不,不,」吉爾貝拚命反抗,「我不想死——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救命啊!救命啊!」

  最後的呼救聲在廣場上傳播開來。

  劊子手一揮手,便有人上前抓住沃什勒,拖著他,幾乎一溜小跑地沖上去。

  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刑場對面的房子裡,突然傳來幾聲槍響。

  沃什勒兩旁的人一下子停下腳步。

  而他們手中拖著的人一頭栽了下去。

  「出了什麼事?這是怎麼搞的?」人們紛紛問道。

  「他受傷了——」

  沃什勒的頭上冒出鮮血,流了一臉。

  他嘴裡咕咕噥噥地歎道:「好棒——打得真准!謝謝您,老闆,謝謝您——我的頭不會被切下來了——謝謝您,老闆!——您真是個好人!——」

  「處死他!快把他抬上去!」混亂的人群中有人嚷道。

  「他已經死了!」

  「快把他抬上去——快把他處死!」

  在一小群法官、政府官員和警察中,更是一片亂叫聲,每個人都在下命令。

  「快處死他!——處決繼續進行!——我們沒有權力後退——那樣做我們就太怯懦了!——快把他處死!」

  「他已經死了!」

  「那也沒關係!——判決應當照樣執行——快處決吧。」

  神甫提出抗議。兩名警衛和一些警察看守著吉爾貝。這時有兩個人拖起沃什勒的屍體往斷頭臺上走去。

  「快!」行刑者喊道,他嚇得聲音都啞了,「快!——再把另一個也拉上來——快——」

  他的話音未落,傳來第二聲槍響。他搖晃了幾下便倒了下去,嘴裡呻吟:「別管我——傷在肩上——下一個!——」

  而此刻,那些副手們都四散跑開了,斷頭臺四周立時變得空曠無人。只有警察局長臨危不亂,他高聲下達命令,招呼手下人,然後像趕羊群一樣,把亂成一團的法官、政府官員、死刑犯、神甫、以及幾分鐘之前從監獄裡出來的那些人又都趕了回去。

  立刻,一隊警察、偵探和士兵,冒著危險,沖進對面那座古老的四層樓房裡。

  那座房子的樓下是兩個店鋪,早已關門。方才第一聲槍響過後,人們隱約看到此樓三層的一個窗口有個人手裡握著槍,四周繞著一片火藥霧。

  有人立刻向他回擊,但未打中。那人不慌不忙地跳上一張桌子,舉槍瞄準,又放出第二槍。

  接著,他消失在房子裡。

  由於接下沒人響應,警察們就撞倒樓門沖了進去。

  他們沖上樓梯,可立即遇到了亂糟糟的障礙物。原來,在二樓的樓梯口堆滿了椅子、床架和家具,像街壘一樣堵在那裡,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足足用了四五分鐘,他們才辟開了一條通路,然而這四五分鐘的時間就足以放跑敵人。等他們跑上三樓,只聽一個人在上面喊:「我在這兒,朋友們!還有十八級。剛才麻煩你們了,我深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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