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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就在這時,他渾身的肌肉和神經都抽緊了,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裡:一陣說話聲從他抓著的那些石頭裡悠悠地傳了出來!

  他側耳傾聽,說話聲就在左邊。他抬頭向上望去,好像有一道亮光劃破了黑暗。此後,一鼓作氣地爬上去,他的那股力量完全是從何而來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突然來到一個洞口旁,洞很大,足有三米多。順著懸崖峭壁延伸下去,形成了一條通道。通道盡頭比洞口窄的多,三根鐵條擋在前面。

  羅平爬進去,把頭貼到鐵條上。於是一切都看見了——

  § 八、情侶塔樓

  展現在他眼前的正是那個審訊間。房間寬大,形狀古怪,中間有四根高大的柱子支撐著頂棚,房間被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幾部分。周圍牆壁和石頭地板由於常年滲水和浸泡,散發出陰濕黴爛的氣味。這間屋子大概從來就這麼陰森恐怖,此刻,再加上塞巴斯第和他那群兒子們的高大身影,斜射到石柱上的燈光,以及那個鐵索系身、拴在破床上的囚犯,使這個房間的氣氛顯得更加神秘和令人毛骨悚然。

  德珀勒克就在前面,離羅平所處的那個天窗只有五六米。他的身子被用一條古代的鐵鍊捆在床上,床又被一根鐵鍊拴在石壁上的鐵環裡;除此之外,他的手腳還用皮帶捆住。看守們還把他的身體連了一個巧妙的裝置上,只要他一動,身連柱子上的掛鈴就會響起來。

  放在板凳上的一盞燈,照亮了他的整個臉部。

  達布科斯侯爵站在他身旁。羅平看到侯爵蒼白的臉灰白的鬍鬚和瘦長的身體。

  他盯著自己的俘虜,臉上是一種滿足加仇恨的神色。

  沉默了幾分鐘,侯爵命令道:「塞巴斯第,把三個火把都點燃,我要好好看看他。」

  待三個火把都點燃後,侯爵看清了德珀勒克的面孔,他俯過身去,近于溫和地說:「咱們這場較量的最後勝負還很難定,但至少這會兒,在這間屋子裡,我將享受幾分鐘的快樂。你可把我害苦了,德珀勒克!你讓我流了多少眼淚!——噢!——多少辛酸的眼淚——多少次絕望的哭泣——你從我手裡搶走了多少錢啊!你發了大財了!——你的揭發真令我膽戰心驚!我的名字一旦張揚出去,就意味著我將身敗名裂,徹底破產,你這個十惡不赦的惡棍!——」

  德珀勒克躺在破床上,一動也不動。他被摘掉了夾鼻鏡,但仍然保留著那副普通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他明顯地消瘦了,兩頰深陷,顴骨突出。

  「喂,該是收場的時候了。」達布科斯說道,「最近我發現了幾個可疑的傢伙在附近遊蕩,但願他們不是為你而來的,不是來救你的,因為如果是那樣,你馬上就沒命了。這你不會不清楚!——塞巴斯第,陷阱沒什麼問題吧?」

  塞巴斯第走過來,跪下一條腿,掀起一個鐵環,轉了一下,這個鐵環就位於床腳邊,羅平剛才沒有注意到。這時一塊石板移動了,露出下面的一個黑洞。

  「好了,一切都準備好了。」侯爵說,「一切應有盡有甚至還給你準備了地牢——照這個城堡的傳說,這地牢是個無底深淵。所以你不要有任何僥倖心理,任何援救都是不能的。現在你願意開口嗎?」

  德珀勒克仍閉口不言。侯爵又接著說道:

  「今天是第四次審問你,德珀勒克。為了擺脫你的訛詐,我這是第四次屈尊向你索要那張名單了。這是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你到底說是不說?」

  對方的回答仍然是沉默。達布科斯向塞巴斯第使個眼色,看守便走上前來,後面還跟著他的兩個兒子,其中一個拿著根棍子。

  「上手!」達布科斯又停了一會兒,命令道。

  塞巴斯第放鬆了捆在德珀勒克手腕上的皮帶,在幾條皮帶中間插進棍子後,又把它系緊。

  「開始嗎,侯爵先生?」

  又是一陣沉默。侯爵在等待著,德珀勒克則紋絲不動。侯爵說道:「快說吧!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仍沒有回答。

  「轉!塞巴斯第!」

  塞巴斯第把棍子轉了一圈,繩子勒緊了。德珀勒克哼了一聲。

  「還是不打算開口?你明知我是不會讓步的,我是絕對不會讓步的;你明知我既然抓到了你,如果必要,我會要你嘗嘗最厲害的刑罰,甚至要你的命。你還是不想說嗎?不說——塞巴斯第,再轉一圈!」

  看守執行了命令。德珀勒克疼得跳起來,然後叫了一聲倒下去。

  「蠢貨!雜種!」侯爵氣得渾身顫抖,「快說!怎麼樣?這張名單你還沒有用夠?現在該輪到別人用它了!快說——它放在哪兒?只要說出一個字——一個字就行——我就放了你——就在明天,只要我一拿到那張名單,你就自由了。自由了聽見了嗎?嗅,為了上帝,你說呀!——噢!你這個無賴,塞巴斯第,再轉一圈!」

  塞巴斯第又一使勁。德珀勒克的骨頭「喀嚓」一聲。

  「救命啊!救命啊!」德珀勒克嘶聲叫喊,徒勞地掙扎。接著,他斷斷續續地低聲道:「饒命——饒命啊——」

  這真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馬夫的三個兒子兇惡可怕。羅平不禁一陣噁心,身子也有些發抖。他自己是絕對幹不出這種惡事的。他仔細傾聽著將從德珀勒克嘴裡吐出的秘密,真相馬上就要大白了。德珀勒克的秘密將在強烈的痛苦逼迫下說出來。羅平已經開始考慮如何撤退了。他想到他的汽車,想像自己將以何等瘋狂的速度奔向巴黎,奔向那即將到手的勝利!——

  「快說!——」達布科斯咬牙說道,「快說吧,說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好——我說——」德珀勒克呻吟著回答。

  「那就說吧!——」

  「再等一等——明天——」

  「喂,你瘋了!等到明天?你瘋了嗎?塞巴斯第,再來一圈!」

  「不,不!」德珀勒克痛苦地叫道,「不,別再轉了!」

  「那就快說!」

  「是這樣——那張紙被我藏在——」

  德珀勒克可能是疼到極限了。他抬起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吐出些不連貫的字,其中兩次聽得出是「瑪麗——瑪麗——」然後就倒下去,癱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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