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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羅平的目光立即對準主塔樓平面圖。

  「看來就是這樣。」他說道,「地面上有四層,已經完全倒塌。地下還有兩層,是在石頭裡挖成的。底下一層已被亂石堵死;另外一層——就該是我們的朋友德珀勒克被囚之地了。這屋子的名字本身就挺說明問題:審訊間——可憐的傢伙!——樓梯與此房間要越過兩道門。兩道門中間還有一間小屋。馬夫的三兄弟必定是百倍警惕地守衛在這兒。」

  「這麼說,要進審訊間非讓他們看見不可?」

  「是的——除非從上面,從坍塌了的那一層進去,然後在天花板上找一個入口——這當然非常危險——」

  他繼續翻閱著那本書。克拉瑞絲問道:「房間有窗戶嗎?」

  「有。」他回答,「在下面。但外面是河水。看哪,這兒有一個入口,地圖上標著的。可是它位於五十米高的垂直峭壁上——而且,崖壁垂直插進河水。所以從外面很難進得去。」

  他閱讀了書中的有關內容。其中一段故事引起了他的注意,標題是「情侶塔樓」。

  這一段的頭幾行是這樣寫的:

  很久以前,當地人都把這個塔樓叫做「情侶樓」。這名字源於幾個世紀以前一對情人不幸的戀愛故事:當時摩特比爾伯爵發現妻子對自己不貞,就把她關進審訊間,讓她在裡面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年。後來在一天夜裡,她的情人堂加威爾以驚人的勇氣在河裡支起一把長梯,在長梯的頂端爬上懸崖峭壁,一直來到審訊間的天窗前。

  他鋸斷天窗的鐵筋,把情人救了出來。接著,兩人一起順著繩索向下爬。他們已經觸到了梯子頂端。下面有朋友在迎接他們。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巡邏隊那邊打來一槍,一顆子彈擊中了男人的臂膀,兩人一起落入深淵——

  羅平讀完這個故事,房間裡一陣沉默,每個人的心裡都在為這次未遂逃亡而哀悼。這就是說,在好幾百年前,曾經有人為搭救自己的情人而甘冒生命危險,以超人的毅力攀上這座塔樓,要不是發生的聲響驚動了哨兵,他們就成功了。總之竟然有人這樣想過,這樣做過!

  羅平抬頭望望克拉瑞絲。她也在看著他,目光中露出一種深深乞求的感情。這是一位母親懇請別人去為自己的兒子做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情時流露的那種神態,是一位不惜犧牲一切去拯救兒子生命的母親流露的神態。

  「勒巴努,」羅平吩咐道,「你去找一條結實的繩子,要細一些的,我要把它拴在腰上。你,格羅內爾,去找三四把梯子,把它們連接起來。」

  「什麼?您說什麼,老闆?」兩個同伴不禁一齊叫道,「真的嗎,難道您也想——您這是發瘋!」

  「發瘋?不!別人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也能做到。」

  「可這幾乎99%是要喪命的!」

  「是的,勒巴努,那還有1%的可能成功呢。」

  「您還是想想其它主意吧,老闆——」

  「休再多言,朋友們。你們倆一小時後到河邊找我。」

  準備工作花了很長時間。他們好不容易才備齊所有的東西,接成了一個十五米長的梯子,勉強構到懸崖的第一個凸起的岩石處。這些東西一個一個地接起來,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到了晚上九點鐘,梯子總算在河中立了起來。梯子插進陡峭的岸邊,用一條小船抵住;頂端卡在兩根樹杈中間。

  山谷間的道路向來人跡罕至,所以不必擔心有人來打擾他們。這時,天空陰雲密布,四周逐漸掛上了夜幕。

  羅平最後又叮囑了勒巴努和格羅內爾幾句,調笑道:「想來真有意思,親眼目睹德珀勒克被別人扒皮抽筋,那是多麼開心!說真的,這一趟大值得去了。」

  克拉瑞絲也上了船。羅平吩咐道:「一會兒見。您千萬不要動,不管發生什麼,您都不能動,一聲不能響。」

  「會出什麼事嗎?」她擔心地問。

  「不能說萬無一失,想一想那位堂加威爾先生吧,他已經抱著自己的情人了,成功在即,卻失手於一旦。不過,請您放心,我會百般小心的。」

  她不再說話,只是握了握他的手,兩隻手緊緊地握住。

  他爬上梯子,試了一下。覺得梯子還比較穩固,就攀了上去。

  他很快就爬到了最後一級。

  由此處開始向上爬,才真正是一種危險的行動。懸崖異常陡峭,每爬一步都很艱難。爬到中間時,人就像貼著一堵垂直的牆壁。

  幸好岩壁不時有些小洞使他可以落腳,手也可以抓住一些凸起的石塊。有幾次石塊松了,他差點失手滑下去。當時他以為自己肯定完蛋了。

  他來到一個深一些的凹陷處,喘了一口氣。他感到精疲力竭,真想就此罷休。

  他甚至想過,自己幹嗎要冒著這樣的危險來拚命?

  「軟骨頭,羅平!」他心裡罵自己道,「我看你就是個軟骨頭,不中用的東西!想半途而廢?待會兒德珀勒克會交代他的秘密,侯爵會成為名單的主人,羅平則空手而歸。那麼吉爾貝的命運——」

  拴在腰間的繩子令他很不舒服,而且他已經十分疲勞。他把繩子的一頭系在褲腰帶上,將另一頭順著懸崖垂下去,留待回來時再抓著它下去。

  接著,他又開始在凸凹不平的岩壁上努力攀登起來,指甲磨破了,手也流血了。

  他似乎隨時都要落入深淵。最使他氣餒的,是他可以清楚地聽到從船上傳來的說話聲,聲音是那麼近,讓人覺得跟同伴們的距離根本就沒有拉開。

  這會兒,他想起了堂加威爾先生。他當時也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攀登,聽到石頭滾落的聲音也讓他膽戰心驚,因為四周靜得嚇人,只要發出一點聲響就會引起很大的回音,萬一看守德珀勒克的人從情侶塔樓向下探望,看見一個幽靈般的身影,他們定會開槍。那就意味著死亡——

  他向上爬啊——爬啊——不知爬了多久,他懷疑會不會已經越過了目標,或者搞錯了方向,說不定會爬到巡邏小路上去,那可就糟了。由於情況突變,使他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充分準備,這次行動有些草率和倉促,但時間不等人。

  他心裡一陣急火,又鼓足了勁向上爬。爬上幾米又滑了下來,再爬上去,抓住了一把草,結果連根帶草拔出來,身體又滑了下來。他一下子泄了氣,不想再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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