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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然而,德珀勒克已經做了防備,甚至每次出門他都要走不同的路線,今天乘地鐵,明天又改換乘有軌電車。這樣一來,「猴宮」就派不上用場。

  羅平又擬定了一個新行動方案。他從馬賽請來了自己的一個老搭檔勃朗得珀瓦老人。他是一個受人尊敬的退休食品店主,住在德珀勒克的選區,並且對政治比較感興趣。

  勃朗得珀瓦在馬賽通知德珀勒克,說是要去拜訪他。德珀勒克熱情地接待了這位有影響的選民,並決定在下周請他吃飯。

  這位選民提議到塞納-馬恩省河左岸一家小飯店去進餐,說那兒的飯菜味道很好。德珀勒克欣然同意。

  其實這是羅平的意圖,這家飯店的老闆與羅平是好朋友。如此,下星期即將的行動就可保證成功了。

  就在進行準備期間,第二周的星期一,開始了對吉爾貝和沃什勒的審訊。

  這次審訊歷時不久,諸位一定還記憶猶新,我也就不必多費筆墨,詳述弄清法庭庭長是如何難以服人和不公正地審訊吉爾貝的過程。吉爾貝的案件受到格外的重視,審判也極為嚴厲。羅平從中看到了德珀勒克的邪惡影響。

  審訊期間,兩個被告所取態度截然不同。沃什勒陰沉著臉,話語不多,但言辭粗魯。未經多少訊問,他便厚著臉皮用充滿嘲諷甚至挑釁的口氣,承認了自己過去犯下的所有罪行。但跟這種態度截然相反的是——除羅平之外,所有的人都對這點感到不可理解——對參與謀殺僕人勒阿內爾的罪行一概不承認,而把責任完全推到吉爾貝身上。

  這樣的話,他就把自己的命運同吉爾貝連在了一起,從而迫使羅平對自己的兩個夥伴必須採取同樣的解救措施。

  然而,吉爾貝的誠懇態度,那滿懷希望的憂鬱目光立即博得了法庭上下的同情。但他卻看不透庭長的詭計,也駁斥不了沃什勒的抵賴。他只是不停地哭,要麼就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要麼在該說話的時候又說不出什麼而沉默不語。不僅如此,他最初請的一位能力很強的律師,到了關鍵時刻卻病倒了(羅平從這件事上又看到了德珀勒克的陰謀),只好由律師的一個秘書代替。此人辯護能力很差,曲解了事情的原委,令在場的陪審團成員不快,因此未能駁倒代理檢察長的公訴狀以及沃什勒律師提出的辯護論據。

  進入最後一天即星期四的辯論會時,羅平冒著天大的膽子溜進法庭。事後,他已認定會是何種審判結果。兩個人都確定無疑地要被判處死刑。

  很顯然,法庭的審判取向同沃什勒的心思不謀而合,就是要把兩個被告的命運緊緊拴在一起。這主要因為案中的兩個犯人都是羅平的同夥。自案件預審到最後宣判的全過程中,儘管法庭因缺少足夠證據,也不願分散精力,而沒有連帶涉及羅平的問題,可整個審判實際上始終對著羅平,他們欲打擊的真正對手正是羅平;他們要通過打擊他的夥伴來打擊他本人;他們要摧毀他這個大名鼎鼎的強盜頭子在公眾心目中的好感和威望。宣判了吉爾日和沃什勒的死刑,羅平也就聲名掃地,他的那些神話也就不攻自破了。

  羅平——羅平——亞森·羅平,在長達四天的審訊過程中,人們不斷地聽到這個名字。代理檢察長、庭長、陪審團律師、證人,人們開口閉口都是羅平。他無時無刻不當做謾駡、嘲笑和侮辱的對象。一切罪過都是他一個人的,吉爾貝和沃什勒不過是小嘍囉而已,人們要審判的正是他,他才是真正的小偷、強盜、騙子、殺人放火的慣犯、十惡不赦的罪犯!他這個渾身沾滿了受害者鮮血的罪魁禍首!他把朋友推上斷頭臺,而自己卻銷聲匿跡、逃之夭夭!

  「嘿!他們一切都是對著我呢!」羅平自語道,「吉爾貝這個可憐的孩子不過是我的替罪羔羊。我才是真正的罪犯。」

  悲劇繼續上演著,結局愈來愈可怕。

  當日晚七點鐘,經過長時間的辯論之後,陪審團一行又回到了法庭,陪審團長宣讀了對法庭所提問題的覆議書,對一切問題均無異議。這就意味著被告罪行成立,而且駁回了可以減輕罪行的那些情節。

  兩名被告又被帶上了法庭。

  他們站在被告席上,面無血色,渾身顫抖地傾聽了對他們判處死刑的宣告。

  在充滿不安和同情的肅穆氣氛中,庭長問道:「你最後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沃什勒?」

  「沒有,庭長先生。既然我的同伴跟我一道判了死刑,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倆生死在一起——老闆就得想辦法把我們倆都救出去。」

  「老闆?」

  「對,就是亞森·羅平啊。」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聲。

  庭長又問:「你呢,吉爾貝?」

  眼淚流滿了這個不幸青年的臉頰。他不知咕噥了些什麼。庭長又重複了他的提問,於是,吉爾貝終於止不住地哭訴起來:「我想說的是,庭長先生,我的確做過不少壞事,這沒什麼可說的——我做了壞事,深感悔恨——但我決沒幹這件事——我沒有殺人——我從來沒有殺過人——我不想死——這太可怕了——」

  他站立不穩,兩個警衛上前扶住他。人們聽到他像孩子般地大聲呼喊道:「老闆——快來救救我!快來救救我啊!我真的不願意死啊!」

  就在這時,就在大家都非常激動的時刻,人群中突然有一個聲音蓋過了所有嘈雜聲:「別害怕,我的孩子!老闆和你在一起!」

  法庭立刻出現一片混亂,人們互相擁擠著。警衛和警察們紛紛沖進大廳。他們抓住一個臉色混紅的胖子,旁邊的人指認說,剛才喊話的就是他。那個人則手腳不停地掙扎著。

  他立即被押上去審問,並道出了自己的姓名:菲利浦·帕拉爾,殯儀館的一名職員。他說,剛才身旁有人交給他一張一百法郎的鈔票和一張紙,讓他在適當時候喊出寫在上面的一句話。他能拒絕這樣的好事嗎?

  他掏出那張一百法郎的鈔票和那張紙做證。

  法庭無奈,只好釋放了菲利浦·帕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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