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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安托瓦訥?」

  「對,是吉爾貝的真名。這個不幸的孩子總算沒有暴露他的真實身份。」

  羅平又問道:「用吉爾貝——是打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我也說不清。吉爾貝,我寧願這樣叫他,不願再用他真正的名字。他小時候也跟現在一樣聰明可愛,為人熱情,討人喜歡,可就是有些懶惰,不大守紀律。他十三歲時,我們送他到巴黎郊外的一所中學去讀書,想讓他離我們遠一些。可是,兩年以後,學校把他開除了。」

  「為什麼?」

  「他表現不好。學校發現他經常夜不歸宿。有時,一連好幾個星期,他都說是在我們身邊,實際上他不知到哪兒去了。」

  「他究竟幹什麼去了?」

  「他到處閒逛,去賽馬場逛咖啡廳,到公共舞場。」

  「他有錢嗎?」

  「有。」

  「誰給他的錢?」

  「那個教唆他的人。那人要他瞞著父母離開學校、使他走上歧途,腐蝕他,把他從我們身邊奪走,教他說謊、放蕩和偷竊。」

  「那人是德珀勒克嗎?」

  「就是德珀勒克。」

  克拉瑞絲·梅爾奇雙手蒙住臉,接著又軟弱無力地說下去:「德珀勒克終於報仇了。就在我丈夫把我那可憐的孩子趕出家門的第二天,德珀勒克寫給我一封信,在這封極為厚顏無恥的信中,透露了他的卑劣行徑以及他誘使我們的孩子墮落所耍弄的陰謀手段。他的信中最後這樣寫道:他馬上要送進教養院——接著就是被判刑——最後,我們等著他上斷頭臺吧。」

  羅平驚訝地叫道:「該死的傢伙!難道現在這件事也是德珀勒克刻意策劃的陰謀嗎?」

  「那倒不是,這一次純是偶然的。他那卑鄙的預言不過是他的妄想而已。可這事卻一直令我十分擔憂。當時,我正在生病,我的小兒子亞克剛剛出生不久,可幾乎每天都傳來消息說吉爾貝又犯下了新的罪行:偽造簽名、詐騙行竊——等等,以至於我們不得不向周圍的人謊稱他出國了,然後又說他已經死了。那時候,我們的生活是十分不幸的,後來又發生那件奪去我丈夫性命的政治風波,往後的生活就變得更加悲慘了。」

  「政治風波?」

  「我一說您就會明白:我丈夫的名字被列在那二十七人的名單裡。」

  「原來是這樣!」

  羅平眼前的迷霧突然消散了。在這突然一閃的亮光中,原本隱藏在黑暗的秘密就昭然若揭了。

  克拉瑞絲·梅爾奇把聲音略略提高了一些,接著說道:「是的,他的名字也在名單上面。但這都是因為別人的誤會,是別人的失誤使他成了這個事件的犧牲品。在負責調查法國兩海運河問題委員會的成員中,就有威克多瑞安·梅爾奇,在投票支持那家公司的人當中,也有他一個。他甚至還拿了錢——是的,我必須強調這一點,並說明錢的具體數字——拿到一萬五千法郎。不過,這筆錢他是替別人拿的,具體地說,是替他的一個政界朋友拿的。他充分相信那個人,因而不知不覺地充當了那人的工具。他自以為是在做一件好事,到頭來卻毀了自己。自從那家公司接連發生經理自殺、司庫失蹤的事件之後,運河事件中的舞弊行為以及其它見不得人的勾當,就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直到這時,我丈夫才知道他的好幾個同事都接受了賄賂,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跟那夥人一道,跟那些議員、政黨領袖和有影響的國會會員的名字一樣,都被寫在神秘的名單上,而這張名單隨即成為眾人議論的話題。噢!打那以後,日子可真難熬啊!名單會不會被公開出來?別人會不會把他的名字說出來?我們處在最難以忍受的折磨中!您一定會記得當時議會亂作一團的情景,人人都處在自危的恐怖之中。那張名單究竟落入何人之手?誰也說不上。人們只知道存在這樣一張名單,其它的就都是謎了。有兩個人在這場風暴中栽了跟頭,可是大家自始至終不知告密人是誰,也不知告密材料掌握在誰手裡。」

  「一定是在德珀勒克手裡。」羅平說。

  「不,不是!」梅爾奇夫人提高了聲音,「那時德珀勒克還未露面呢。不是他——您回憶一下——當時人們是突然從掌握那張名單的人那裡瞭解到事實真相的,那就是原司法部長,運河公司經理的表兄弟詹米諾。他當時身患結核,病得要死,臨死前,他給警察局長寫信,準備交出名單。信中表示,在他死後,人們可以從他房間裡的一個保險箱中找到這張名單。於是,警察包圍了他的住房。警察局長親自守候在病床前。可是,詹米諾死後,人們打開保險箱尋找,發現那份名單已經不翼而飛了。」

  「這次想必是德珀勒克幹的。」羅平肯定地說。

  「說得對,就是德珀勒克。」梅爾奇夫人大聲說道。她情緒越來越激動,「阿列克西·德珀勒克自半年多前就化了妝,躲過了人們的視線,悄悄給詹米諾當了秘書。他究竟打哪兒知道這張名單在詹米諾手裡呢,我們先不去瞭解。總之他是在詹米諾去世的前一夜,撬開了保險箱,因為調查結果證明了這一點,而且還查明了德珀勒克的真實身份。」

  「可當時警察局並沒有抓他啊?」

  「抓他又有什麼用!大家都清楚,他一定把名單藏到更可靠的地方去了。把他抓起來,那就意味著又要重新掀起一場波瀾,那樁臭名昭彰、千方百計要平息下去的醜聞,就會再一次張揚開來。」

  「那如何是好呢?」

  「有關人員同他進行了談判。」

  羅平笑了起來:「跟德珀勒克談判,無異與虎謀皮!」

  「是的,非常可笑。」梅爾奇夫人語氣激烈地說,「而德珀勒克卻在這時加強了活動,他行動快速明確,態度厚顏無恥。偷到那張名單後的第八天,他跑到眾議院找我丈夫,蠻橫地要我丈夫在二十四小時內交給他三萬法郎,不然的話,他就要把醜聞聲張出去,我丈夫馬上就會名譽掃地。我丈夫十分瞭解這個人的本性,知道他心狠手辣,對自己一直懷著嫉恨心理,因此是決不會讓步的。我丈夫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自殺了。」

  「他真是太卑鄙無恥了!」羅平罵道,「德珀勒克手裡的名單有二十七個人的名字,如果他打算揭發其中某個人,並且希望因此撈取一些好處的話,他就不能不公佈這張名單,或者至少公佈這張名單的複印件。這就意味著他將放棄這張名單的所有權。他這樣做,的確可以造成轟動效應,但他以後就不可能再搞什麼活動和進行訛詐了。」

  「基本上是這樣,但也不完全如此。」她說。

  「您是怎麼瞭解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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