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水晶瓶塞 | 上頁 下頁
一八


  「哭吧,我的小寶貝,」羅平安慰道,「哭出來你就好受一些了。」

  然而孩子沒有哭。他見這位先生態度溫和善良,心情馬上放鬆了。羅平細心地觀察孩子,從他漸漸安靜下來的神情和那不再緊張得發顫的嘴角上,發現了自己似曾相識的東西,發現某種與另一個人無可懷疑的相似之處。

  這愈發證實了他某些疑點的正確,從而使這些疑點在他的頭腦中連接到一起。

  事情的發展果然證明了他沒有錯,局面正在發生奇異的變化,他很快就可以駕馭一切了。到那時——

  門鈴突然響了一下,接著又響了兩下。

  「好了,」羅平對孩子說,「你媽媽來接你了。躺在這兒不要動。」

  他跑向門口,打開了門。

  一個女人發瘋一般沖了進來。

  「我的兒子!」她喊道,「我兒子在哪兒?」

  「在我的臥室裡。」羅平回答。

  她沒有再問下去,便直奔羅平的臥室。這說明她對這裡並不陌生。

  「她是那位灰發女人。」羅平自語道,「是德珀勒克的朋友和敵人。完全合乎我的所料。」

  他走近窗口,掀開窗簾。兩個男人正在樓下對面的人行道上來回巡視。他們正是格羅內爾和勒巴努。

  看樣子他們並不想隱藏起來,這是個好兆頭,說明他們已意識到早晚要歸順自己。這位漂亮的灰發婦人的問題可能會困難一些。但咱們先好好談談,孩子的母親。

  他看到母親和兒子緊緊擁抱在一起,母親仍很擔心,淚流滿面地說著:「沒傷著嗎?我的寶貝?噢?一定把你嚇死了,我的小亞克!」

  「他是一個非常勇敢的小傢伙。」羅平說道。

  她沒有理會,而是重複了羅平剛才的動作,在孩子的毛衣裡摸索著,顯然是想知道孩子在這次奇襲中會有什麼收穫。她低聲向他詢問。

  「沒有,媽媽——我發誓,什麼也沒有。」孩子答道。

  她輕輕地吻著兒子,愛撫地把他摟到懷裡。孩子由於疲勞和驚嚇,已經筋疲力盡,所以很快就睡著了,她久久地低頭望著兒子,本人也顯得非常疲勞,很想安靜地休息一下。

  羅平沒去干擾她的沉思默想。他心情不安地注視著她,又儘量不讓她發覺。他注意到她那發黑的眼圈和額角上明顯的皺紋;同時他也發現她比他原來想像的更漂亮,展露出一種比一般人更善良、更富感情的人,在經歷過痛苦磨難之後具有的感人至深的美。

  她十分痛苦。羅平懷著發自內心的同情走近她,對她說:「我一點不瞭解您的意圖。可是,不管您的意圖是什麼,您都需要幫助;您一人單槍匹馬是不會成功的。」

  「我不是單槍匹馬。」

  「外面那兩個人在幫你,對嗎?我認識他們,他們怎能算數。我請求您,接受我的幫助吧。還記得那天包廂裡的事嗎?您當時已經準備開口了,您今天就不該再猶豫了。」

  她把目光轉向他,盯了片刻,可能還懷著對他的敵對情緒,說:「您到底知道了些什麼?我的事,您究竟知道多少?」

  「我確實瞭解不多,我甚至沒有問過您的姓名。可我卻知道——」

  她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突然換了口氣,立刻想制止住這個強使自己說話的人。

  「請你不要多管閒事吧!」她大叫道,「無論如何,您知道些什麼無關緊要,甚至毫無意義,但是您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您主動來幫我——是為了什麼?您既然不顧一切地捲入這件事,而且您干擾我的每一次行動,就說明您總有一個目的——您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我的目的是什麼?哦,老天!您從我的行動本身——」

  「不要繞圈子了,」她果斷地說,「有話直說吧,咱們之間需要互相瞭解,所以,我們彼此應當開誠佈公,現在我把秘密告訴你:德珀勒克手裡有一件價值連城的東西,這件東西本身並不值錢,它的價值在於它所具有的意義。這件東西您已經知道了,因為它已經到過您手中兩次,而我又兩次從您手裡把它給弄走了。因為我有理由認為,您之所以把這件東西據為己有,是打算利用它,讓它賦於您神秘的力量,讓它為您的私利服務——」

  「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的,您無非是想利用它來達到您個人的目的,為了使您獲得更多的私利。我看這也恰好符合您的——」

  「強盜和騙子的本性。」羅平接過話茬替她說完。

  她並沒有表示否認。他努力想從她的目光中看出她的思想:她到底要他做些什麼呢?她如此擔心的是什麼呢?既然她對他沒有信任感,那她本人是否懷疑呢?因為她已經兩次將瓶塞從他手里弄走,並交給了德珀勒克。她雖然是德珀勒克的不共戴天之敵,可她還在多大程度上屈從於那個人的意志呢?我若是同她合作,是否意味著要向德珀勒克投降?不,像她那樣莊重的目光和誠懇的表情,羅平真是從來不曾遇見過呢!

  他擺脫了猶豫,乾脆地說道:「我的目的很簡單,為了救吉爾貝和沃什勒出獄。」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她突然叫了起來,並且用疑惑的目光探察著。

  「您如果瞭解我,就——」

  「我瞭解您——我早就知道您是誰——我已經調查您好幾個月了。您一直蒙在鼓裡——不過,由於某些原因,我還是不很相信您——」

  他以更加堅定的語氣說:「您真的並不瞭解我。您要是瞭解我,就會清楚,在我的兩個同伴——至少吉爾貝,沃什勒不過是個惡棍——在吉爾貝徹底擺脫厄運之前,我是決不會有一天放鬆的。」

  她一下子沖到他身邊,發瘋似地抓住他的雙肩,說:「什麼?您說什麼?厄運?就是說您認為——您真的認為——」

  「真的,」羅平說道,他感到這個威脅使她多麼驚慌,「真的,如果我的救助不能及時成功的話,吉爾貝就凶多吉少了。」

  「住口!——住口!——」她猛地抓住他,大叫大喊起來,「住口!——我不允許您這樣說——您說的沒這回事——這完全是您的臆想——」

  「不光是我這樣想,還包括吉爾貝。」

  「啊?吉爾貝!您是打哪兒知道這些的?」

  「他自己告訴我的。」

  「他自己?」

  「對,是他自己。他把希望全部寄託在我身上。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救得了他,所以,他幾天前從黑牢裡向我發出最後的呼救。這便是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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