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兩種微笑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四三


  「怎麼不!植物枯萎了,樹葉掉落並腐爛了,形成類似腐殖土的東西遮蓋了存放物,使它成了找不著的東西。」

  代爾勒蒙和安托尼娜一言不發,被這些平靜、確信的言語深深打動。

  「您這麼肯定!」代爾勒蒙說。

  「我肯定,因為這是事實。這是很容易讓您信服的。」

  侯爵疑惑不決。他臉色蒼白。然後,他模仿了伊莉薩白·奧爾楠所做過的動作:他踮起腳尖,伸出手臂在罎子底部由於時間長久而結成塊的潮濕沃土中搜尋。他一邊戰慄一邊喃喃自語:「是的,它們在這兒,我摸到項鍊了——寶石的刻面,還有連著寶石的托座——我的上帝!我想到,她戴著這些東西的樣子,好像就在眼前!」

  他激動得幾乎都不能把他的挖掘工作做完。最終,他把項鍊一件一件地掏出來,總共有五件。儘管飾物都沾了污泥,但紅寶石的紅色,祖母綠的綠色,藍寶石的藍色依然能看出來。他低語道:「少了一件,應該有六件——」稍微思索了一下,他重複說:「是的,少了一件,少了我給她的那串珍珠項鍊——這很奇怪,是嗎?這件東西可能在她放置其它東西以前就被人拿走了嗎?」

  他提出這幾個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但拉烏爾和戈爾熱雷交換了一下他們的目光。探長心想:「是拉烏爾偷竊了珍珠項鍊——他給我們演了一出巫師的喜劇、而今天早上或是昨天,他早已翻尋過了,並且取走了他的那份戰利品——」

  而拉烏爾搖了搖頭,微笑著似乎在說:「老兄,是這樣,你發現了秘密,那有什麼辦法呢?總想生活得好一些!」

  天真無邪的安托尼娜,她不作任何的推測。她幫助侯爵整理這些寶石項鍊,並把它們包起來。當做完這些事後,代爾勒蒙侯爵把拉烏爾拉向廢墟。

  「我們繼續談,」他說,「對我講講她,她是怎麼死的?誰殺死了這個不幸的女人?我永遠忘不了這殘酷的死亡事件——我至今還沒有從痛苦中恢復過來——我什麼都想知道!」

  他問這問那,好像拉烏爾手裡掌握了一切事情的真相,真相如同一塊罩布下的一件物品,可以隨意把它揭開。

  他們來到了靠近伊莉薩白死亡的小山丘再上面那個土臺上。從那裡可以看到整個城堡、花園和主鐘樓。

  站在拉烏爾身旁的安托尼娜低聲說:「我很為義父高興,謝謝您,但我很怕——」

  「你害怕?」

  「是的,怕戈爾熱雷,您該離開!」

  他溫和地回答道:「您使我很高興。只要我還沒說出我所知道的一切,也就是戈爾熱雷非常想知道的一切,就沒有任何危險。」

  安托尼娜放心了。侯爵又用問題來催他,拉烏爾解說道:「慘劇是怎樣發生的?先生,為了達到目的,我走了一條與您走的相反的路。我是從相反方向出發來考慮問題的。我作出也許並沒有盜賊存在的結論,這是因為一開始我就假設沒有兇手存在。情況表明,如果有這個殺人犯,人們不可能不看見。兇手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四十多個人的面去殺人。有人開了一槍嗎?大家會聽到這槍聲。有人用石塊砸了一下嗎?大家會發現這個動作。然而一切都沒看見,而且是靜悄悄的。因此,應該排除人為的死亡原因,就是說,應該去尋找人為死亡之外的原因。」

  侯爵問道:「那麼死亡是意外的嗎?」

  「是意外的,因此是偶然的結果。偶然的表現是無限的,可以有最不尋常、最特殊的形式。我不久前參與了一樁奇案:有一個人的聲譽和財產取決於藏在一座極高而且又沒有樓梯的塔頂上的一份文件。有一天早晨,此人發現有一條很長的繩子兩端懸掛在塔的兩邊。我可以確定這根繩子來自一隻氣球,氣球上的乘客在前一天晚上為了減少氣球的載負便把某些器材扔掉了。偶然掉下來的繩子正巧成為一種極其方便的攀登工具(請參閱勒布朗幽默偵探小說《巴內特偵探事務所》中「奇跡偶現」一節。)。當然是奇跡,眾多的巧合使自然界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奇跡。」

  「因此——?」

  「因此,伊莉薩白·奧爾楠的死亡是由一種極其頻繁的物理現象引起的,當然這種致死的後果也屬罕見。我的腦海裡出現了這一假設是在瓦勒泰克斯指控牧羊人加西烏用彈弓射石塊以後。我想加西烏當時不可能在這裡,但有一塊石塊能打中伊莉薩白·奧爾楠,這甚至是她死亡唯一可以接受的解釋。」

  「一塊從天上拋下來的石塊嗎?」侯爵不無諷刺地說。

  「為什麼不是呢?」

  「哪裡會!誰會扔這塊石塊呢?」

  「親愛的先生,我對您說過,是英仙星座!」

  侯爵懇求他說:「我請求您,我們不要開玩笑。」

  「但我是很認真的,」拉烏爾肯定地說,「我只是根據毋庸置疑的事實,而不是根據一些假設來闡述。每天有幾百萬這種石塊:火流星、隕石、隕星、行星的碎片,以駭人聽聞的速度穿過大氣層,燃燒著落到地上。每天產生幾噸幾噸這樣的碎石,人們可以撿到幾百萬塊各種形狀、大小不一的石頭。其中有一塊由於可怕的、但是可能的、並已被確認的偶然性,擊中了一個人,導致了死亡,愚蠢的、有時也是難以理解的死亡。然而——」

  停頓了一下,拉烏爾更明確地說下去。

  「然而,這種一年到頭都會產生的拋射體的驟雨,在某些固定時期更頻繁,更密集。最著名的是發生在八月份,確切地說是從九日至十四日,其來源於英仙星座。從而有了八月流星群這個名字,用來稱呼這類流星雨。」

  不讓侯爵有時間表示懷疑或異議,拉烏爾繼續說道:「四天前,我手下的一個人,他很能幹又很忠心,夜裡跳過有缺口的牆,一清早就開始在這小山丘附近的廢墟裡翻找,而我本人從昨天清晨就到這裡,一直待到今天。」

  「您找到什麼了嗎?」

  「是的。」

  拉烏爾出示了一個核桃大小、渾圓的小球,但細看表面很粗糙,凹凸不平。它原有的棱角可能在穿過大氣層時燃燒熔解掉了,現在它的表面有一層閃閃發光、類似釉的黑色物質。

  他幾乎都沒停下來,繼續說:「這個拋射物,我相信當年作初次調查的偵探們也是看見的,只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為他們尋找的是槍彈或是人造的什麼彈丸。我認為它在這裡就是現實的無可爭議的證據。首先,發生慘劇的日子本身:八月十三日是地球上遭受八月流星群隕石雨期中的一天。八月十三日這個日子是在我腦子裡最初弄明白的問題之一。

  「而且,我有一個不可辯駁的證據,它不僅是一個邏輯性的、推理的證據,也是一個科學的證據。昨天,我把這塊石頭送到維希的一家化學和生物實驗室去。他們在緊貼石塊發亮的外層上找到了人體組織的碳化碎屑——是的,一些從一個活人身上弄下來的皮膚、肌肉和細胞的殘屑,在和燃燒著的拋射物接觸時,它們都碳化了,都牢牢地粘附在拋射物上,歲月也無法使其消失。這些標本現由化學專家保存著,它們將成為一個可以說是官方報告的內容。它將被轉交給您,代爾勒蒙先生,以及戈爾熱雷先生,如果他對此感興趣的話。」

  拉烏爾向戈爾熱雷先生轉過身去。

  「此外,此案由法院了結已經十五年了,不可能對它進行重新審理。戈爾熱雷先生能夠注意到某些巧合並發現您在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這多少還值得贊許。不過他只有瓦勒泰克斯給他的騙人證據,而永遠不會有其它的證據。因此他將不敢再提這件可憐的意外事件了,戈爾熱雷先生,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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