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兩種微笑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二五


  大個子保爾離開了。索斯泰爾用過午飯後就又去執行他的警戒任務了。

  拉烏爾和克拉拉在屋前花園一角待了四個多小時。天氣熱得沉悶,而他們在一棵接骨木樹枝的遮陽處安靜地竊竊私語。

  拉烏爾在要出門前,注意到了什麼,他說:「漂亮的金髮女郎今天有些傷感。有什麼不開心的想法?還是有什麼預感?」

  「自從我認識了你以後,我不願再相信預感。不過當我們不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很憂傷。」

  「我們只分開幾個小時。」

  「這已經夠長了。而且你的身世——我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神秘!」

  「你要知道我的身世,只須讓我先聽聽壞女人的故事!」

  過了片刻,她口答道:「不要。我寧願不要知道。」

  「你這樣是對的!」他笑道,「我也是,我寧願不知道我所做的事。但是我有一種該死的清醒能使我看清一切。親愛的,回頭見!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待在家裡的。」

  「那你也不要忘記你答應我不到堤岸那邊去冒險。」克拉拉壓低了聲音,又加上一句:「實際上,就是這件事困擾了我——你所冒的險——」

  「我從不冒險。」

  「不。當我想像你在這房子外面的生活時,好像看見你處在那些向你撲來的歹徒和怨恨你的警察中間——」

  她充滿情感地吻了他,然後一直陪他走到柵欄門邊。

  「我的拉烏爾,你要趕緊回來!只有一件重要的事,這就是待在我身邊。」

  她坐在花園裡,儘量想讀點什麼或對刺繡品感點興趣,但她焦慮不安,幹什麼都沒心思。

  五點半鐘敲響了。

  突然有汽車停下來的聲音,這使她沖到窗前。是有一輛汽車停在柵欄門前。有一個胖胖的司機從車上下來並按了門鈴。

  她看見隨身男僕穿過花園,回來時手裡拿了一封信,他仔細地看了看信封。

  僕人上了樓,敲了門,遞上了信。

  「摩洛哥林蔭大道二十七號,克拉拉小姐。」她念道,馬上打開信封並讀了起來。一聲叫喊在她的喉嚨口哽住了,她結結巴巴地說:「我去——我去。」

  僕人在旁邊注意到了這情況,便說:「我提醒夫人,主人他——」

  僕人也毫不遲疑地看起信來,信中這樣寫道:「小姐,主人在樓梯平臺上受了傷,現在躺在中二樓他的辦公室裡。一切都好,只是他請您來一趟。庫爾維爾。」

  字跡模仿得非常逼真,連熟悉這筆跡的隨身男僕也沒想到要阻止克拉拉出去。況且他又怎能留住她呢?

  克拉拉套上一件衣服,奔出院子。她看見了索斯泰納那張溫厚的臉,詢問了他,但還沒等他回答就鑽進了汽車。

  § 十四、競爭

  克拉拉一秒鐘也沒想到這中間可能有陰謀。拉烏爾受了傷,也許已經死了,除了這個可怕的現實,其它什麼都不能思考。即使想到去伏爾泰堤岸對她來說是有危險的,但她也會覺得無關緊要,如果拉烏爾不在世了,她被抓,被投入牢房,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的眼前出現了塞納-馬恩省河岸、房屋、街道、行人,而這一切都移動得太慢,她不時地對司機嚷嚷:「快點!趕緊!再快點吧!」

  索斯泰納把他那張和藹、親切的胖臉轉向她,似乎在說:「放心吧,我的小夫人,我們到了。」

  的確,他們到了目的地。克拉拉從車上跳到人行道上。司機拒絕收她給的錢。她就把紙幣扔在座位上,自己徑直朝底樓的前廳奔去。她沒有看見女看門人,迅速地上樓去,心裡為四周如此寂靜,而且不見任何人來迎接她而感到驚奇。

  在樓梯平臺上沒見到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動靜。

  這一切使她感到意外,但沒有任何事能阻止她以一種瘋狂的激情奔向惡運。

  房門半開著。有一隻手伸到她的臉上,目的是找到她的嘴,把團成一團的方圍巾塞進去,而另一隻手則抓住她的肩膀,粗暴地推推揉揉,她站立不穩,一個踉蹌臉朝著鑲木地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瓦勒泰克斯平靜地插上保險銷,把身後的客廳門關上,然後彎下身來看躺在地上的女人。

  克拉拉並未昏迷。她很快地從麻木中清醒過來,立即明白這是個圈套。她睜開了雙眼,恐怖地看著瓦勒泰克斯。

  瓦勒泰克斯面對著這個陷於絕望境地的女人,不禁放聲大笑起來。這是她從未聽見過的笑聲,笑聲裡包含著殘忍。

  他把克拉拉扶起來,讓她坐在無靠背和扶手的長沙發上,這和那張大安樂椅是唯一保留下來的、可坐的地方。隨後,他打開了相連兩個房間的房門,說道:「房間都空著,套間門關上了。沒有人能來救你。克拉拉,即使你的情人也不能。他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還無能為力,因為我讓警察去跟蹤他了。所以說,你完蛋了,而你知道你該怎麼辦。」

  他重複道:「你知道什麼在等著你?」

  他把一扇窗的簾子拉開。汽車還停在那裡。索斯泰納站在人行道上進行監視。瓦勒泰克斯又冷笑了:「我們四周都有人守衛,並且守衛得很好。這一個小時裡,我們會不受干擾。而在一個小時裡可以做很多事情、很多事情,不過我做一件事就夠了。然後,同意的話,我們就一起出門。我們的汽車就在下面,我們還可以乘坐火車,這將是美好的旅途生活——這說定了?」

  瓦勒泰克斯向前走了一步。

  克拉拉渾身上下都在發抖。她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雙手,想使這雙手能保持不動,但它們仍像秋風中的落葉一樣瑟瑟抖動,她的雙腿和既發燒又冰冷的軀體也都在發抖。

  「你害怕了嗎,嗯?」他問道。

  她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怕死。」

  「不,是怕將要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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