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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不。」

  「找到那位編輯。」

  「不。」

  「跟他說是你弄錯了。」

  「不。」

  「你再寫一篇,按照官方的說法,重寫安卜呂美西事件,照公眾的看法寫。」

  「不!」

  亞森·羅平表情嚇人,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從書桌上抓起一把鐵尺,稍一用力就把它折成兩段。過去,從來沒有人敢抗拒他的意志,眼前這個小夥子的倔勁兒,差點把他氣昏了。

  他伸出鐵鉗般的手,緊緊抓住勃脫萊的肩膀,惡狠狠地說道:「勃脫萊,你沒什麼可選擇的,你必須說:通過最近你的瞭解,確信我已經死了,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你必須這麼做。這是我的要求。一定讓人確信我死了,一定要把它強調出來,你要是不這麼做……」

  「那又怎麼樣?」

  「今晚你父親就會被綁架,下場跟賈尼麻和福爾摩斯一樣。」

  勃脫萊仍然笑著。

  「有什麼可笑的,回答我!」

  「好吧,我說。我傷害了你,我很內疚。但是,我說話算數,絕不反悔。」

  「你要按照我的意見去寫。」

  「我不能講假話。」勃脫萊堅定地高聲說道,「公佈這件事,毫無保留地公佈它。這是我的需要,我的快樂。你不會明白我腦袋裡裝著事件的全部真相,必將毫無保留地倒出來。我要把文章一字不漏地發表出去,讓人們知道亞森·羅平還活著,讓人們清楚亞森·羅平為什麼想讓別人知道他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隨即,他心平氣和地補充道:「誰也綁架不了我的父親。」

  兩人一語不發,死盯著對方不放。各自的利劍似乎早已拚上了,死一般的沉默似乎就是拚命出擊的前奏,就看誰先出手了。

  亞森·羅平壓低聲音說道:「明天淩晨三點,除非我放棄計劃,不然我的兩位助手就會按照我的命令,把你父親從臥室裡帶走,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並且把他跟賈尼麻和福爾摩斯關在一起。」

  一陣瘋狂的嘲笑,算是對他的回答。

  「但是,強盜,」勃脫萊高聲說道,「我已經採取了對付你的辦法,你還不知道嗎?你以為我真那麼笨?甚至讓我父親回到原來的地方,住到荒郊野外的小房子裡去嗎?」

  喝!小夥子臉上流露出的笑容多麼刻薄!其嘲諷的勁兒不亞于亞森·羅平。

  這步步緊逼的「你」的稱呼,已經表明他把自己擺在與亞森·羅平相等的位置上了。他繼續說道:「你看,亞森·羅平,你的大錯就在於你過分自信,總以為自己沒有失算的時候。你該認定失敗了,開了多麼大的玩笑!你自以為自己不會輸,可是你別忘了,別人也會用腦子,我的老戰友,我的點子非常簡單。」

  聽他說話,真是一種享受。只見他雙手插在兜裡,走來走去,既大膽又放肆,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在玩弄一頭兇惡的野獸。的確,就在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充滿了仇恨,他想為所有受過這個強盜傷害人的復仇。

  他最後說道:「亞森·羅平,你在薩窪找不到我父親,他在法國一個大城市的市中心,有二十個人日夜守護著他,直到我們彼此的鬥爭完全結束。你打算瞭解詳情嗎?他住在塞耳堡一個軍需庫裡,那裡戒備森嚴,進出不僅需要有通行證,還得有一個士兵跟著。」

  他走到亞森·羅平跟前,帶著嘲諷的神態,好似在跟同學開玩笑。

  「你還想說點什麼,能人?」

  亞森·羅平聲色不露,面無表情。過了幾分鐘,他仍在思索著,考慮著怎麼辦。

  這對一位常用狂妄殘暴手段的人來說,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馬上幹淨利落地把對方打敗。他的手指在抖動。一瞬間,我感到他要撲過去,把對方狠命掐死。

  「你倒是說話呀,能人?」

  亞森·羅平拿起桌上的電報,讓勃脫萊看,他非常穩健地說道:「拿著,毛小子,好好看看。」

  對方的語氣平和,勃脫萊心裡一顫,臉頓時陰沉下來。他打開電報,隨即盯住亞森·羅平,小聲道:「你這是幹什麼……我不明白。」

  「你能看明白第一個字吧,」亞森·羅平說道,「上面的第一個字,發報地點……瞧瞧是哪兒,塞耳堡。」

  「是的……不錯……」勃脫萊目瞪口呆,「是的……是塞耳堡……其它呢?」

  「其它……也沒什麼不好懂的,『包裹已到手……大家已經撤離。上午八點之前等候命令。一帆風順。』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包裹這兩個字,噢,有必要改成勃脫萊老先生嗎?其它嗎?過程嗎?塞耳堡軍需庫有二十名守衛,你想瞭解你父親是如何被悄悄劫走的嗎?哈哈,這是最常用的方式!無論如何,包裹被運走了。你還想說什麼,毛小子?」

  勃脫萊感到全身麻木,他竭力抑制住內心的憤怒,臉上卻很自然。然而可以看出,他神色不安,嘴角在顫抖,目光向周圍流動。他吞吞吐吐地說出幾個字,就無言了。猛地,他周身像散了架,雙手蒙住臉,失聲痛哭起來:「啊!爸……爸……」

  眼前出現的意想不到的情狀,帶有非常天真和感人的成分,使亞森·羅平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他似乎被這宣洩的感傷弄得疲倦了,煩躁地擺擺手,抓起帽子。

  他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又慢慢返身走回來。

  這悄聲的抽泣,有如一個孩子受了委屈發出的悲鳴。他的肩膀抖動著,淚水從交叉的手指中流淌下來。亞森·羅平俯下身,沒去碰他,也沒有用得勝者的譏諷或憐憫的口吻說道:「小夥子,不要掉眼淚,當大家全力投入一場戰鬥時,隨時隨地都會有不幸降臨,就像你幹的那樣,需要預見到這種結果。這就是我們角鬥士的命運,要敢於面對一切。」

  接著,他用和藹的口氣說道:「你說得不錯,看吧,咱們算不上是敵人。我早就清楚,從開始我就慢慢愛上了你的才華,對你抱有很大的同情心,我很欽佩你,……因此我只打算跟你說,請你不要責怪我,我讓你受不了,非常對不起。可我又不得不說,你不應該與我過不去,我不是因為虛榮才對你這樣做的。也不是看上你,那是……因為力量相差太大。

  「你還不清楚,沒有誰能清楚我有多少手段……你花了好大力氣,還沒弄清空劍峰的秘密,你可以把它當做是一個寶藏,或者是一個神奇的秘窟,或者又是秘窟又有寶藏。你可以想到,我的力量有多大。你不清楚我有多少財富,我可以按自己的意願,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一定能夠做到。你瞭解我的生平嗎?自我出生起,我一直在為我的目標奮鬥。在幹這個行業之前,我過過牛馬不如的日子,我的目標,就是要按自己的意願,把自己培養成像我這樣一個人。可你能幹什麼呢,你以為自己穩操勝券,可是事與願違,有些情況,小得就像一粒沙子,你想到沒有,我趁你沒有留神時,就緊緊抓住了它。我想讓你放棄你的想法,不然我會給你帶來痛苦,也使我為難。」

  他手按額頭,重複道:「我重複一次,小傢伙,丟掉你的想法吧,不然我會使你痛心。你會無止境地陷入困境,誰都清楚,困境或許就在你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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