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金粉之謎 | 上頁 下頁
一五


  聽著卡特琳娜的敘述,拉烏爾的興趣越來越大。這位姑娘是在烏天黑地裡掙扎,儘管拉烏爾有些辦法能夠撥開烏雲,但他感覺到的多半還是混亂和矛盾。

  他對姑娘說:「這些情況,您未曾對姐姐談過嗎?」

  「我對誰都沒談過。」

  「對珀蘇呢?」

  「當然更沒有。他為什麼要到拉迪加代爾來,這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只是在他談及你們二位採取的一些行動時,我才聽他聊聊。再說,我也變得惶惶不安,失去常態,脾氣又很執拗,別人對我都感到吃驚。」

  「我想問問,您訂婚了沒有?」

  姑娘臉上泛起紅暈。

  「是的,訂婚了。這也是我受到折磨的一個因素。因為帕斯邁伯爵夫人反對我和她的兒子的婚事。」

  「您愛她的兒子嗎?」

  「我認為我是愛他的。」卡特琳娜說,「但我對他沒有信任感。我不相信任何人。我竭力要驅除壓迫我的沉重的空氣。所以,我想去找以前在花園裡幹活的那位大媽,向她問問一切情況。我知道她住在摩裡洛小樹林裡。」

  「您常去那個小樹林嗎?」

  姐娘臉又紅了。

  「是的。皮艾爾想到小城堡來找我,但他不敢來。我只好到摩裡洛小樹林去和他相見。有一天,我和他在小樹林裡分手之後,我到沃什爾大媽家裡。那時候,她的兒子還沒死,在坦卡威爾森林裡當伐木工人。那時候,她沒瘋,只是思路不清。一見到我,還沒等我向她問什麼,也沒等我說出自己的名字,就壓低聲音對我說:「『卡特琳娜小姐——小城堡的二小姐——』

  「她沉默了好久,似乎在聚精會神地回憶往事,隨後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俯在我的耳邊,細聲地說:「『三棵流梳——三棵流梳——要當心啊,美麗的小姐——』這些話把我搞胡塗了。她一看見我,就提起三棵柳樹。對我來說,這三棵柳樹似乎隱藏著一個難解的謎。關於其它的問題,她都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但對三棵柳樹卻說得十分明確,並且還補充說:『要當心啊!』這又有什麼含意呢?這是不是表示,她認為這三棵柳樹和我可能遇到的危險有關係呢?我急切地向她提了幾個問題,她似乎很想回答,但總是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我僅能聽清她明確地說出她兒子的名字。

  「『多密尼克——多密尼克——』

  「我立即接過話茬,說:「『對呀!——您的兒子多密尼克。他知道三棵柳樹的事吧?您是不是要我來找他!——好吧,我明兒就來——明兒——黃昏時分,等他收工回來,我到這兒見他。您這樣告訴他,行嗎?讓他明兒等我。明兒晚七點。明兒。』我強調了『明兒』二字。她似乎明白了這兩個字的意思,我也就懷著一線希望離開了她。那時,天已擦黑。在蒼茫的暮色裡,我隱約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他一看見我就立刻躲到房後去了。然而,我沒有跑過去核實一下我的晃眼的印象,真是一大失誤。不過,您也能夠想到,我那時實在過於緊張了。而且膽量很小,總是平白無故地感到恐懼。後來,我順著一條小路走了回來。

  「我比約定的時間早得多到了大媽那兒,因為我想在天黑之前趕回小城堡。多密尼克還沒下工回家,我在大媽家裡等了不少時間。她仍舊不聲不響,心神不安。

  「一個農民忽然闖入大媽家中,後面跟著他的兩個夥伴,抬著已經昏迷的多密尼克。他們幾人是在一棵砍倒的橡樹下面發現多密尼克的。報信的人驚驚惶惶,我想多半是發生了什麼不幸。事情確實如此。他們抬來的是多密尼克的屍體,並且把他停放在大媽的破房子前面。遇到這一不測事件,大媽就徹底瘋了。」

  卡特琳娜越來越惶驚不安,她的那些往事又展現在她的眼前了。拉烏爾覺得,勸她鎮定是白費工夫,就催她快把事情講完。

  「好,我繼續說。」她說,「你要知道,我非常懷疑這次的突然死亡。事情的真相眼看就要向多密尼克打聽出來了,他卻神秘地死亡了。莫非我不能懷疑他是被別人殺害的,而別人殺死他的目的正是阻止他跟我接觸嗎?關於這次謀殺,我沒有什麼物證。當時有人說,多密尼克純粹死於偶然,是砍倒的樹把他砸死的,而黎爾波雷的丈夫對某些異常現象表示驚訝,因為死者頭上有一條傷痕;但他不顧這一現象,就簽署了死亡記錄。後來,我到出事地點去了一趟,在離那裡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根短短的粗木棍。」

  「那是什麼人幹的呢?」拉烏爾打斷了她的話,「顯然,就是藏在沃什爾大媽房後的那個怪影,您不曾碰見過他,他知道您前天去探聽那個三棵柳樹的秘密。」

  「我的想法也是這樣。」卡特琳娜說,「死者的母親大概意外地知道了這個秘密,而且以為此事與我有密切的關係。以前,我每次去樹林裡跟未婚夫約會,都碰見過她。她並不上門找我,而是站在我必經的路上等我。有一次,她看見了我,腦子轉了幾秒鐘,便搖著頭疙疙瘩瘩地說:『三棵流梳要當心啊,美麗的小姐!』

  「自此那以後,我就在苦惱之中。有時,我以為自己也神經失常了;有時我又感到我和小城堡的其它人正面臨著危險。我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但別人能夠發覺我的恐懼心理和怪念頭。我那可憐的姐姐也越來越擔憂我的狀況,但又無法理解我的病態,只好要我離開此地。不過,我不同意這麼做。我已經是個訂婚的人,雖說我的脾氣使我和皮艾爾的關係發生了一點兒變化,可我對他的熱愛並未消減。

  「說實在的,我很需要一位指路人,一位導師。我孤身一人已經無力戰鬥了。什麼人來給我指路呢?帕斯邁嗎?姐姐嗎?珀蘇嗎?我曾跟您談過,我不信賴他們。於是,我想起了您,我瞭解到,珀蘇有一把您的鑰匙,藏在他臥室裡的座鐘底下。有一天,他不在臥室裡的時候,我便去偷走了那把鑰匙。」

  「那您應當首先來找我,」拉烏爾說,「如果為了省點事,乾脆寫信給我。」

  「蓋爾森先生的來臨,使我延遲了拜訪您的計劃。我和姐夫一直相處很好。他經常幫助別人,別人都很尊重他,他也很喜歡我,我本已決定把我知道的情況告訴他,然而不幸的事接踵發生了。第三天,我接到皮艾爾的信,他將他母親的決定和他出走的事告訴了我。我想跟他最後見上一面,就到花園外面去,在往日約會的老地方等他,可是始終未見他的蹤影。就在那一天晚上,我溜進了您的住所。」

  「然而,」拉烏爾說,「也許還發生了另一件奇特的事,您才拿定主意來找我吧?」

  「是的,」她說,「我在林子裡等候皮艾爾的時候,碰見了沃什爾大媽。她的情緒比往常更加激動,她對我指責得更加厲害。她抓住我的胳膊,左右搖晃,向我說話惡聲惡氣,彷佛要拿我當做她為兒子報仇的對象。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三棵流梳,美麗的小姐——那個——先生,他恨您——還要殺死您——要當心啊——他要殺死您——他要殺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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