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金粉之謎 | 上頁 下頁
一一


  珀蘇一面直勾勾地盯著他倆,一面左思右想。眼前的事實說明了什麼?拉烏爾先生和卡特琳娜小姐是否早就見過面?為了她的利益,拉烏爾是否已經插手了這個疑案?拉烏爾是否瞞哄了他這個警長?這些都很複雜,難以斷定。要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他掌握的材料還很不充分。他氣惱已極,打了一個憤怒的手勢,就從拉烏爾前面轉身走開了。

  拉烏爾向小姐哈了哈腰,請求原諒;

  「小姐,請您原諒我的不拘禮節。現在,我就直言不諱地向您說吧。為了保持我對珀蘇的影響,我經常抓住機會使他處於緊張狀態,我採取的辦法有時是漂亮的,有時卻是幼稚的。對他來說,一切都不可思議;在他來看,我是一個巫師、一個魔鬼。他怒氣衝衝地走開了,我也得到寧靜了。我恰恰需要安寧,在安寧中才能解開事情的謎。」

  拉烏爾深切地感到,他正在幹的一切,都能得到這個姑娘的贊同。從他倆剛一見面起,她就被他俘虜了,絕對服從他的權威了。

  她把一隻手伸給他。

  「您就自便行動吧,先生。」

  他見她十分疲倦,就勸她獨個兒待著,竭力回避預審法官的提問。

  「您一定不要走出臥室,小姐,現在情況仍然不太明朗,還得預防不測。」

  「您害怕嗎,先生?」

  「一點兒也不害怕。但我時時刻刻都在提防暗中藏著的某種東西。」

  拉烏爾要求她和蓋爾森夫人同意讓他檢查整座小城堡。獲得允許之後,他就由阿洛爾先生陪同,仔細地察看了地下室和第一層,接著登上第二層。這裡的各扇門都面向一條頎長的走廊。這些房間都很狹小、低矮,裡面擺著普通椅子和扶手椅,扶手椅上鋪著手工織的舊毯;房間四周則是十八世紀的細木板壁,壁上掛著鏡子。整個房間凸凸凹凹,異常複雜,角落裡還有個小廁所。在卡特琳娜和珀特朗德分別居住的房間之間,有一道樓梯。

  這樓梯通到第三層。第三層是一個寬大的頂樓,頂樓居中的房間裡,塞滿了廢棄的器具;左右兩邊的小間卻沒有什麼家具和擺設。現在,右邊的小間供薩洛特-加龍省居住,就在卡特琳娜臥室的頂上;左邊的小間由阿洛爾先生居住,正好在珀特朗德臥室的頂上。二三層的窗戶都面向花園。

  經過一陣檢查之後,拉烏爾回到了主樓外面。法官在珀蘇陪同下繼續檢查。拉烏爾望瞭望開著的小門的那道圍牆。今天早晨,卡特琳娜就是通過那扇小門溜進莊園的。在靠近小門的一片土地上,長滿了灌木叢和長春藤,堆著坍塌的暖房留下的破磚碎瓦。拉烏爾掌握了小門的一把鑰匙,就悄悄地鑽了出去。

  圍牆外面有一條和牆平行的小道,順著山丘斜坡蜿蜒地伸展上去。拉烏爾離開小城堡,登上了山,並從果園和樹林的邊兒插過去,到達了第一個高崗。這裡有一間茅屋和磚房,屬￿帕斯邁城堡。

  這座大城堡四角有四個小塔樓,形狀和小城堡一模一樣,後者好像是大城堡的縮影。帕斯邁伯爵夫人就住在大城堡裡,她反對自己的兒子皮艾爾和卡特琳娜的婚姻,竭力拆散這對情人。

  拉烏爾繞來繞去走了一陣,就到一家鄉村飯店去吃午飯,同店裡就餐的農民聊了聊天。老鄉們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戀愛的挫折。他們本來常見這對情侶在附近的樹林裡幽會,手拉手地談情說愛,但是最近幾天看不見他倆在一起的身影了。

  「顯然,」拉烏爾想,「伯爵夫人故意叫她的兒子到外地去旅遊,從而阻撓他倆接觸。昨天早晨,卡特琳娜收到了情人的信,知道他被迫離鄉,就心如刀絞,惴惴不安,悄悄地溜出帕爾伊娃小城堡,奔到他倆經常幽會的地方,但沒見到皮艾爾的蹤影。」

  拉烏爾沿著上山時的路線,向坡下走去,鑽進一片密密麻麻的叢林,踏上灌木叢中的一條小路然後到了幾株大樹圍著的一塊空地邊上。空地另一邊,有一條粗陋的長凳。可以斷定,這對情人就是並肩坐在這條長凳上互訴衷腸、立下山盟海誓的。

  拉烏爾在長凳上坐下,僅僅過了幾分鐘,他就吃驚地發現,和他相距十幾米的地方,林間小徑的盡頭,一簇樹葉下面,有什麼東西在怪異地響動。

  拉烏爾靜悄悄地向那裡走過去。樹叢中的響動越來越大,同時傳來呻吟的聲音。

  隨即,枯葉中露出一個老婦的腦袋,頭髮蓬亂,怪模怪樣,彷佛同樹枝和青苔混雜在一起。最後,從裹屍布似的樹葉底下鑽出一個骨瘦如柴、衣服破爛的女人。

  這女人臉色死白,驚驚惶惶,渾身直打哆嗦。她佇立了片刻,又困乏地倒在地上,一邊摸著腦袋,一邊哼哼,痛苦異常,好像挨了什麼悶棍似的。

  拉烏爾向她提出問題,她都語無倫次地東扯西拉,叫苦連天。拉烏爾拿她沒有辦法,就回到帕斯邁村,去找小飯店老闆。老闆對他說:「那肯定是沃什爾大媽,老糊塗了,說話顛三倒四。她的兒子死了以後,她就成了瘋子。她的兒子是個伐木工人,他自己砍倒的一棵橡樹,把他壓死了。蒙代修先生在世的時候,她經常去小城堡打零工,拔除雜草,清掃小道。」

  老闆沒有說錯,那個女人確實是沃什爾大媽。老闆和拉烏爾一起,把這瘋癲的女人抬到一個小窗窩棚裡,讓她躺在一張床上。這窩棚距離樹林不遠,已經破爛了。

  躺在床上,她還在結結巴巴地低聲絮語。最後,拉烏爾才抓住了一些反復出現的詞兒:「三棵流梳(柳樹)——聽我說呀,小姐——三棵流梳——聽我說呀,那個先生——他恨你-要害死你——小姐——你要當心啊——」

  「她已經稀裡胡塗,老眼昏花了。」老闆冷笑一聲,就走開了,「再見吧,沃什爾大媽,你就躺著休息休息吧!」

  瘋女人雙手撫著腦袋,痛苦地哭出聲來。拉烏爾彎下身去瞧她,發現她那銀白色的頭髮中有凝固的血塊。他拿一塊手帕在水罐裡浸了浸,幫她止血。她稍微平靜下來,就睡著了。然後,拉烏爾又朝那片空地走去,到了一堆枯樹葉旁邊,他一彎腰竟發現一節砍下的粗樹枝,像狼牙棒似的。

  「找到線索啦!」拉烏爾自語地說,「有人擊倒了這個大媽,然後把她拖到這裡來,用一堆樹葉將她遮蓋起來,讓她慢慢地死去,然而,打她的是什麼人呢?幹嗎要打她呢?兩次謀殺,是不是同一個人呢?」

  可是,拉烏爾最關注的是這個大媽支離破碎的話。「漂亮的小姐」是否是指卡特琳娜小姐呢?二十四小時之前,卡特琳娜小姐曾經來過這片樹林,轉來轉去,找她的情人,是不是碰上了這個瘋子?瘋子大概對她說:「漂亮的小姐,他要殺死你!」她一聽就膽戰心驚,所以立即跑到巴黎去找拉烏爾搭救。

  按照這樣的推理,問題的解決似乎頗有把握。

  關於瘋女人的那一番胡言亂語啦,叫人難解的三棵「流梳」啦,拉烏爾不想再去費腦筋了。在他看來,時間一到,這些謎都會水落石出。

  薄暮時分,拉烏爾才回到小城堡。法官和醫生們早已走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