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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不相信!」

  「那麼,你認為我在撒謊了?」

  看到對方的咄咄逼人,弗朗索瓦失去了耐性。他是個冷靜的男孩,但是這個小巴黎人為什麼要向他挑釁呢?他的鼻孔抽動著,牙關緊咬,再也按捺不住。這時,輪到他憤怒地講話了:「對,你給我表妹講了許多蠢事。你對她行欺騙性宣傳,正如當工人的爸爸鼓吹的那樣。」

  「你不是個誠實的人!」

  「你是個沒教養的人!」

  維奧萊特很有興趣,也有點擔心,她害怕兩個朋友打起來。但是這種擔心並沒讓她感到非常不快。然而她很快便暗責這種想法了,她畢竟是個好姑娘。

  「喂!喂!」她說,「你們倆都錯了,得互相道歉。」

  「絕不!」兩個男孩同時回答,像兩隻公雞一樣雄起,一切都準備好啦,連戰鬥的雞冠……

  「他們馬上要動武了,」維奧萊特暗忖,這次她有點失態了,「……打著玩最後總要鬧成真打……」

  怎樣牽制呢?哦!她恰好想到個好主意。

  「啊—吭—啊—吭」,一陣響亮的聲音差點震裂她的耳膜,也讓她敏銳的大腦裡當即冒出個異想天開、好玩兒的主意。

  「好吧,朋友們,靠打架來決定輸贏對錯,怎麼樣?皮埃爾,你給我解釋過,說這就是騎馬比武。我建議你們這樣來一場。」

  弗朗索瓦頗為驚訝,皮埃爾則感到一種少有的衝動。

  「好,」維奧萊特接著說,「像騎士時代那樣來場比鬥。」

  「在你父親房裡放著些花式劍,用它們怎麼樣?」

  「哦!你不錯。你呢,你不願意!不,用竹杆。這已經夠不錯了。在農村,騎馬比武始終像這樣。如果不這樣,我就生氣了。」

  弗朗索瓦不太清楚他該採取什麼態度。他很少聽到這些語言。但是由於他仍舊有點氣惱皮埃爾,所以他開玩笑地問:「用中世紀君主騎乘的馬?」

  「這……你說什麼?」維奧萊特問,眼睛睜圓了。

  「一種馬,」皮埃爾回答說,沒有看弗朗索瓦。

  「我負責辦,」維奧萊特說,「當然這絕不是真馬,但最終只好將就點。」

  她拉開家禽院的門,那扇籬笆門通向外面。

  啊!多麼怡人的一片綠洲!在毛絨絨的細草坪上,果樹長勢茂密。遠處,一條小溪潺潺地唱著歡歌流去。岸邊,一個洗衣婦表情恚恨,正精疲力竭地擰著衣服。隨後,她用捶衣杵無情地敲打著衣服,搞得四下濺起無數晶瑩的水珠……水面上倒映出岸邊怡人的斜柳。

  悠閒自得的東西是那貪婪狡黠的動物。它們那大大的下頜,有節奏地咀嚼著精美的青草,它們寬厚的嘴巴已經被青草染綠。它們那長長的耳朵有技巧地擺動著,驅趕蟻蟲,那皮毛光澤的腹部在歡快地抖動,引起大腿根處出現顫抖。它們的日子過得幸福逍遙。

  這是兩頭驢。

  「啊—吭」的哄鬧嘶叫聲,終於得到了解釋。

  「龐克拉斯和蒂比爾斯!」維奧萊特呼喚說。

  龐克拉斯和蒂比爾斯用它們那長長裂縫中的眼睛審視著,神情狡黠。如果維奧萊特沒帶來諸如甜食或糖塊之類的東西,它們是不會動的。

  兩個孩子跟著走來。二人都手持竹杆。由於他們的情緒仍舊是火暴暴的,令維奧萊特又有了靈感。

  「要是他們互相傷害就糟啦!」她嘀咕地說……哦!有主意了。「皮埃爾,」她說,「去找我爸爸的擊劍的面具。」

  「休想。」

  「你開玩笑,」弗朗索瓦補充說,「不戴面具打架。」

  「不,不,在我們農村,就興這樣。在我們的騎馬比武中,」小姑娘接著說,她剛編了一段故事,「它代替中世紀的頭盔,你們不願意不戴頭盔便開戰吧。啊,如果那樣,你們便會被當作沒教養的人。」

  皮埃爾被說服了。漸漸地,維奧萊特在他心中的形象奇特地高大起來。

  他跑到城堡裡,拿回來兩個面具,兩個男孩兒都進入了戰鬥狀態。

  頭上罩著面具,手裡拿著竹杆,他們向戰馬龐克拉斯和蒂比爾斯走去。

  二人的神態古裡古怪的。

  他們的神態不僅古裡古怪,而且很不合時宜。兩頭驢子龐克拉斯和蒂比爾斯都這麼想的。它們被當作中世紀君主騎乘的好馬,連吃東西都不得安寧。

  二位能幹地跨騎在它們的後屁股上,用腳跟磕著它們的肚子。

  驢兒們實實在在被激怒了,鐵定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弗朗索瓦與皮埃爾越是拽它們毛絨絨的耳朵,越是踢它們肥胖多肉油光水亮的腹側,龐克拉斯與蒂比爾斯越是喜歡使著性子不邁步,那幾隻有力的蹄子牢牢地紮在土裡。

  驅不動這兩頭毛驢,他們怎樣比武?

  維奧萊特來試試。她把仍舊別在圍裙上的一根針取下,刺在龐克拉斯肉最多的,也是最賤的地方。當時皮埃爾正威武地騎在上面。

  然而,出了什麼事?

  啪嗒!啪嗒!啪嗒!龐克拉斯發怒了,它沒有面對敵手沖去,而是馱著皮埃爾朝著很遠很遠的地方奔去,速度極快。

  啪嗒!它躍過水渠。啪嗒!它撞翻洗衣婦。啪嗒!它全速奔馳著,那副驕傲勁兒,不亞於一匹即將奔赴聖地去參加戰鬥的十字軍戰馬。

  撲騰!撲騰!撲騰!……它那驢腦袋裡翻騰著一種幻覺,有如喜劇一般,它跑到百來米遠處忽然駐蹄,上蹦下跳,狂尥蹶子,大聲嘶鳴,甩著耳朵,最終將騎士摔在地上。它隨後用一種捉弄人的神情,看著他,嗅著他的頭髮。

  哎喲!哎喲!哎喲!皮埃爾冒失地哼叫出了聲。什麼東西紮得他周身都痛?……可能是鐵蒺藜?破碎的玻璃,或者是騎士時代的陷阱?

  在他發熱的腦袋裡,一想到這些危險是高尚的時,他又得到稍許的安慰。

  如果按照中世紀的說法,他這叫「落花流水」。漸漸地,他清醒過來。

  他抬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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