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誓言 | 上頁 下頁
二六


  勒諾曼先生是坐火車到圖爾去的。然後是一種區間小火車把他一直送到鄰近的村子。看門人聽到了門鈴的響聲後,從在柵欄門的右側,他居住的房子裡走了出來。勒諾曼先生把自己的封在一個信封中的名片交給他,同時還有一筆頗為豐厚的小費,這使勒諾曼先生贏得了一個微笑和一個深深的鞠躬。

  現在,勒諾曼先生等待著,看門人的身影已經遠去了。伯爵應該是害怕電話的,同時還有電,因為沒有一條線,電話線或電線,引到這塊地方來。

  那麼,就沒有報警系統可擔心。勒諾曼先生期待著能看到一隻或幾隻看門狗。

  結果沒看到一隻狗。伯爵肯定屬￿舊時的小貴族地主那一類的,他細心地把防護任務交給一個忠心耿耿的看門人,可能還有一支獵槍。勒諾曼先生耐心地踱著步子。天氣真好。鄉間的氣息很宜人。埃萊娜·沃塞爾應該為能重見兒子而沉浸在幸福喜悅之中了,很奇怪,她沒有打電話來表示謝意。當看門人回來之時,勒諾曼先生正這樣想著。

  「是否請先生隨我來。伯爵大人將見您。」

  勒諾曼先生走在他的嚮導前面,走過長長的通道,很快便能欣賞到城堡的雄偉主體部分了。遠處看不到,城堡四周還有城壕環繞著,壕裡面灌滿了泛著綠光的水,水裡還有幾隻蛙在叫著。被第一個塔遮住的第二個塔聳立在眼前了。在兩個塔之間,一架古老的吊橋橫在城壕上。覆蓋在鏈條上的厚厚的鏽層證明人們從來就沒有吊起過它。

  「請走這一邊。」

  兩個人穿過吊橋,然後是一個鋪著地板石的不規則的院子。看門人打開一扇通向一間極像具有教堂混響效果的拱形大廳的門。沿著牆壁,隔一段距離便有一些保護裝置,下面安有底座,負責警戒。左右兩側,有一些門,樣子比較現代化。一條寬大的石樓梯建在大廳的盡頭。大廳的採光是靠朝向另外某個院子的一扇尖形穹拱窗投進來的微弱光線,這是無疑的。

  「我去通報一下伯爵大人。」看門人說。他總是那麼有禮貌。

  他在左邊消失了。勒諾曼先生大跨了幾步,仔細檢查了大門的鎖。它的外表很粗大,但是機械部分很粗糙,稍微靈活一點兒的人都能輕易地把它打開。他看完後,又悄然無聲地溜回到大廳的中央。

  幾乎是同時,看門人出現了,並且做手勢讓他進去。勒諾曼先生走進的房間是一個寬敞的圖書室。氣勢恢宏的十五、十六世紀的壁掛蓋住了兩面牆。

  在另外兩面牆上,是裝著珍貴的精裝書的大玻璃書櫃。勒諾曼先生真想走上前去,認真仔細地評價這些珍寶。可是,坐在後背很高的扶手椅裡的老伯爵已經向他指了一張椅子。他確實顯得年老,在一直把他裹到腳的條紋晨衣裡縮成了一團。乾癟、佝僂的身體,面孔可以說是完全被無邊圓帽遮到了眼睛處,裡面冒出的兩道白眉,顯出了衰老和頹敗。在反光的情況下,勒諾曼先生看不清楚他,不過他覺得辨認出了一張比八十歲的伏爾泰還要消瘦,還要皺得厲害的面孔。

  「我請您原諒。」伯爵說,「我行走很困難。我佝僂得厲害,以致無法向您伸過手去。不過我對您的來訪很高興。同時也非常吃驚。安全局局長先生來我家,這絕對是在意料之外的!」

  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一會兒尖厲刺耳,一會兒又很嘶啞,總是讓人感到不舒服。勒諾曼先生朝顯然有點耳聾的老人俯過身去。他根本就無意與他談及奧貝爾特的案子以及與它有關的東西。他甚至都不願意讓他以為警方已經得知有關他侄孫的某些可疑之處了。他在努力分散伯爵的注意力,放鬆他的警惕。所以他的話語也就格外地彬彬有禮。

  「對您說句實話,伯爵大人,我尤其想看一看這座在所有的導遊書中都被提及的城堡。遺憾的是我的工作從不允許我有閒暇時間稍許偷個懶。我來的另一個理由很簡單……」

  勒諾曼先生停了下來,迅速地朝四周望瞭望。門都關得好好的。那麼,他哪兒來的被觀望的沉重感覺呢?是否某張壁掛的後面藏有小洞呢?還是什麼地方有間諜?伯爵一隻手呈筒狀地放在耳朵旁,在等著下面的話。

  「您肯定已經知道,」勒諾曼先生繼續說,「一個私人偵探,馬蒂厄·科薩德,最近被人殺害了吧?」

  伯爵表示承認。

  「殺他的兇手仍未被抓到。哎呀!可是人們在馬蒂厄·科薩德那裡找到了一大堆文件資料……裡面共有一百個左右的姓名,其中就有埃爾韋·達爾貝朗,您的名字。我們必須向在這份名錄中出現的每一個人質詢。這是例行公事。我們對這次調查期望不高,我應該承認這一點。不過我決定親自上門來打攪伯爵大人,主要是考慮到您的年齡和您的身份……」

  「這將使您的自尊心得到滿足的,尊貴的老人!」勒諾曼先生這麼想,「同時您也可以放心。我們都很理智,根本就不知道您委託給科薩德的任務的任何情況。現在看您的啦!如果您告訴我實情,如果您向我談您的侄孫,我就打我的牌,我們就真的向前邁出一大步。相反地,如果您把家庭榮譽看得高於一切,那麼就活該啦!我會堅持這一點的。不過您會為此而後悔的!」

  勒諾曼先生又一次強烈地感到被人窺視了。然而,根據表面現象,他是獨自與老人呆在一起的。是否有一條伯爵不知道的秘密通道呢?不大可能。

  現在靜了下來。這是一種特別濃厚的寧靜,它使人產生某種輕微的不安。突然,像一架生了鏽的機器猛地開始搖動起來一樣,埃爾韋·達爾貝朗說話了:「這是真的,安全局局長先生。我曾經是馬蒂厄·科薩德的顧客。但是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甚至對這位警探至今還保留著我的地址而感到驚訝。您看……我想到了,有一陣子……在我結婚時……」

  勒諾曼先生先是一驚,接著馬上就有禮貌地說道:「為什麼不呢,對吧?」

  「是不是?……我不講出這位夫人的名字,但是我有點懷疑她的貴族頭銜的正式性。所以我請科薩德做了一次秘密調查。當然,我得到了結果。這個人只是一個玩弄詭計的人。事情結果如此,我差不多已經忘掉了這段歷史。您來又使我想起了它。」

  「老騙子!」勒諾曼先生在想,「你牢記家醜不可外揚。好吧!我也不勉強。我不願意表現出對這故事不增加可信度而站著睡大覺。咱們談點其它事情吧。」

  於是他把話題引向了他十分熟悉的繪畫上去。

  「您好像十分有幸擁有勒·南的作品?」

  「是的。我不喜歡那些現代派畫家,他們是信手塗鴉。但是我對古典派畫家情有獨鍾。他們懂得運用顏色和圖案。我還有幾幅稀世珍品,尤其是一幅拉·圖爾的,它確實值我報出的最高價。」

  「我能冒昧地請您讓我拜讀一下嗎?」

  「如果我能活動的話,我會非常幸福的。過一段時間吧,您看如何?我會請您參觀整個城堡的。這是值得一看的。」

  「換句話說,」勒諾曼先生自言自語地總結道,「只有在沒有您的允許時我才可以參觀它。」

  「偶爾,在這恢宏的大宅中,您不覺得孤單嗎?」他十分友善地問道。

  「孤單!」老人喊了起來,「一點兒也不。首先,我侄孫格雷古瓦差不多每週都來,只要他的工作允許他這麼做。」

  「他的工作?人們知道他的那些工作!」勒諾曼內心在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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