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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我對兩個孫女十分瞭解,知道她們遵守我的遺願不會有任何阻礙。可是她們一個已嫁人,一個將結婚,為使她們免於錯誤理解遺囑,從而引起痛苦的誤會,我特意繪製了一張莊園地形圖,放在書桌右邊抽屜裡。我以最明確的方式表述上述劃分:莊園內兩塊地產的分界線由一道直線表示,起自卡特琳娜從前喜歡躲在那兒玩耍的三棵柳樹中間的一棵,終至花園大門口四根柵門立柱中最西邊那根。此外,我還打算用女貞樹籬笆或柵欄標出分界線。各人一邊,互不相礙。這是我明確提出的一條規則。

  貝爾納先生很快念完了遺囑。再說遺囑也沒有提到那些次要的利益分配。念到三棵柳樹時,卡特琳娜和拉烏爾對視一眼。對他們來說,這才是這份遺囑的關鍵所在。但是其它人的注意力被金粉那一條吸引住了。只聽見貝舒武斷地說:「應該把這份文件交給專家鑒定,看它的真實性有沒有問題,但是有一個試驗會立即證明是值得做的。照我看來,最能說明問題的,就是在小城堡,或者在花園裡,找出價值三萬五千法郎的幾公斤金沙。」

  貝舒說最後幾句話時,顯出嘲弄的樣子。拉烏爾問卡特琳娜:「小姐,對這個意見您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好像卡特琳娜就等拉烏爾這一問似的,好像她只有得到拉烏爾的贊同與鼓勵才願意開口似的。只聽她馬上說:「對啊,我可以提交一份個人的證詞,並且提供貝舒先生所要求的,表明我祖父為人真誠可靠的具體的證據。我們住到這裡三個月以來,我到處翻遍了,想找出我從前快樂歲月的痕跡,在祖父從前經常工作的地方,找到了我和他一起繪製的地形圖。喏,就是這一張。一個偶然的機會,使我……」

  她又看著拉烏爾,得到他的鼓勵,便把話說完:「……看到了金沙。」

  「怎麼?」貝舒叫起來,「你看到了……可你什麼也沒說?……」

  「這是祖父的秘密。沒有他的吩咐,我不能透露。」

  她請所有人跟她上頂層去。他們穿過僕人住的閣樓間,進了中間那間高敞房間。那裡由厚木板撐著屋頂最高的部分。她立即指著上面一堆罎罎罐罐給他們看。那些東西陳舊不堪,有的開了裂,有的缺了口,蓋滿了灰塵,佈滿了蛛網,像報廢的器皿,扔在角落裡免得礙事。誰也不曾想到,也不可能想到要把它們搬出來看看。其中三隻陶罐上面,堆著一些玻璃渣和瓷碗碎片。

  貝舒拖過一條搖搖晃晃的梯凳,站上去,搬了一隻罐子,遞給貝爾納先生。貝爾納先生一眼就看出灰塵覆蓋下金子那黃燦燦的亮光。他把手指插進去,像插進沙子中一樣,低聲說:「是金沙……和從前的樣品一模一樣,就是說,顆粒相當粗。」

  另外幾個壇罐裡,裝著同樣多的金沙。蒙泰西厄先生宣佈的重量大概沒有錯。

  貝舒驚呆了,說道:「什麼……這麼說,他真是提制了金子?這可能嗎?也許有五六公斤哩……真是奇跡!」

  又補充道:「但願秘方不要丟失!」

  「我不清楚秘方是否丟失,」貝爾納先生說,「不管怎麼說,遺囑裡沒有附帶任何有關這點的追加條款,信封裡也沒有多的紙。要是沒有蒙泰西厄小姐指引,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想到要檢查這些藏著財寶的破罎罎罐罐。」

  「連我的朋友,偉大的預言家和巫師也不會想到。」貝舒說,言語間不無譏諷。

  「這你就錯了。」拉烏爾回擊道,「我到這裡的第三天就來看過了。」

  「算了吧!」貝舒懷疑地叫道。

  「上梯凳!」拉烏爾命令道,「把第四個罐子搬下來。好。罐子裡面,有一張小卡片,插在金粉裡,對嗎?好吧,你讀讀卡片上蒙泰西厄先生寫的字、年份,還有旁邊那個日期:九月十三日。顯然,這是金沙裝罐的日期。兩個星期以後,蒙泰西厄先生離開回浪灣莊園,到達巴黎的當天晚上,就突然去世了。」

  貝舒聽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說:「你原來知道……?你原來知道……?」

  「我的職業就是掌握情況。」拉烏爾冷笑道。

  公證人把所有的罎罎罐罐都搬下來,鎖在二樓一個房間的壁櫃裡,拿了房間鑰匙。

  「這些金沙應該交給您的。」他對貝爾特朗德說,「只是目前情況複雜,還不能完全確定遺囑是真實可靠的,因此我應該謹慎行事,對不對?」

  貝爾納先生正要告退,拉烏爾叫住他:「我還能要求您給我一分鐘嗎?」

  「當然可以。」

  「剛才,您念遺囑的時候,我發現背面有幾個數字。」

  「的確,」公證人回答,把那一面給他看,「不過這些數字是偶然寫上去的。蒙泰西厄當時一定在想著別的事情。顯然,這些數字與他遺囑上的條款毫無關係。……我仔細研究這些數字之後,確信是這樣的。您可以看一看,它們寫在簽名下方很遠的地方,寫得很快,很潦草,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記下來,手頭上又沒有別的紙,只好寫在這裡。」

  「您也許說得有理,貝爾納先生。」拉烏爾說,「不過,您能不能讓我抄下這些數字呢?」

  拉烏爾抄下這行數字:

  3141516913141531011129121314

  「謝謝您。」他說,「有時候,一個偶然的東西可以給人意料不到的啟示,所以不能忽視。這行數字,儘管十分難懂,卻可能是那個數目哩。」

  家庭會議結束了。貝舒希望表達一定的敬意,以突出自己與眾不同,一直把公證人送到柵門口。他回到小城堡,發現拉烏爾和兩個女人待在底層的小客廳裡,一聲不吭,就輕快地嚷道:「喂!你剛才說什麼?那些數字?我覺得,好像是隨便排列的,嗯?」

  「可能是吧。」拉烏爾說,「我給你抄一份,你也動腦子想一想。」

  「其餘的呢?」

  「說真的,收穫不壞。」

  他漫不經心地說出這句短話以後,大家一片沉默。拉烏爾說這話,准是有正經理由的。大家覺得又不安又好奇,都扭過頭去望著他。

  他又說一遍:「收穫不壞。事情沒完……戲還在演。」

  「你在這一團亂麻中又發現情況了?」貝舒問。

  「發現了許多哩。」拉烏爾回答道。「一切情況,都把我們引向案件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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