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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就是說……?」

  「三棵柳樹移位的事。」

  「還是你那固執念頭,或者不如說,是蒙泰西厄小姐的固執念頭。」

  「可是蒙泰西厄先生的遺囑明確地說明了這一點。」

  「見鬼!蒙泰西厄先生的圖紙不是畫得清清楚楚,那三棵柳樹就在現在的位置上嗎?」

  「是啊,可你好好去檢查一下圖紙吧,就像剛才我做的那樣。你會發現,在地面上的事,有人在圖紙上也幹了。你看,在小丘這裡,表示三棵柳樹的三把叉子,已經被人刮去了。儘管做得很巧妙,用放大鏡還是不難看出來。」

  「那麼……?」貝舒說,他受到了震動。

  「那麼你回想一下,不久前的一天,我伏在柳樹枝上,讓你像阿波羅那樣站在小丘上。那會兒,我漫無目的、在各個方向尋找的,就是我們將在這兒,在這圖紙上以數學的精確找到的東西。你拿著這把尺和這枝鉛筆,按蒙泰西厄先生的說明劃一條線,從他指定的那根門柱劃到中間那棵柳樹。」

  貝舒照辦不誤。拉烏爾繼續道:「好。現在,把尺子下端按在門柱那兒別動,把上端轉向左上方,挨到小丘。很好。現在把尺抽走。這樣,你就畫出了一個銳角。兩條線從柱子出發,左邊一條通向三棵柳樹原先的位置,右邊一條通向現在的位置。在這兩條線之間,是一塊狹長地帶,你要願意,也可說是一塊紡錘形的地。按照蒙泰西厄先生最初的地形圖,或者按照被人暗中修改的地形圖,這塊地或者屬￿第一塊,即屬￿小城堡的所有者,或者屬￿第二塊,即屬￿狩獵閣的所有者。明白嗎?」

  「明白了。」貝舒說,似乎猛一下為拉烏爾的論據所折服。

  「那好,」拉烏爾又說,「第一點清楚了。我們來看第二點。這塊紡錘形地裡有什麼?」

  「峭壁。」貝舒說,「半座羅馬人墳山,河流經過的峽谷部分,小島,等等。」

  「這就是說,」拉烏爾說,「被盜去的紡錘(因為這是不折不扣的盜竊行為)大致包括了流經莊園的整段河流。也就是說,從根本上講,蒙泰西厄先生希望把整段河流留給小城堡的繼承人。把它留給狩獵閣的繼承人是違背他的意願的。」

  「這麼說,」貝舒道,「你斷定有人策劃這個陰謀目的在於偷盜這段河流,把它從一個人手裡奪過來,轉給另外一個人?」

  「一點不錯。蒙泰西厄先生去世後,有人截取了遺囑,過後又來到這裡,和同謀一起移走了三棵柳樹。」

  「可是,這份遺囑並不能讓人預先看出移走三棵柳樹有什麼好處。而且也沒有任何東西告訴你有什麼好處。」

  「是沒有。不過,請你回想蒙泰西厄先生那句話:『時機一到,我會說出提制金子的秘方。』也許他沒有說出秘方,但偷走遺囑的人一定猜出來了,因此他就先下手為強,把那三棵柳樹移動了。」

  貝舒雖然已經心悅誠服,但嘴裡仍在試圖反駁:「這假設倒挺誘人的。不過,照你看來,是誰幹的呢?」

  「你知道那句拉丁諺語:罪犯乃是得益人。」

  「不可能!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從這種行動中得益的,就是格爾森夫人。那偷去的部分加進了她繼承的遺產。你這麼說,我們是不會相信的。」

  拉烏爾沒有馬上答話。他一邊思索,一邊偷眼觀察在場各位的臉色,似乎想看看他每句話產生了什麼效果。

  最後,他朝貝爾特朗德轉過身,說:「原諒我,太太。我根本不想像貝舒先生說的那樣,讓別人相信。我只是想把各個事件串起來,並使我的演繹盡可能嚴密有邏輯性。」

  「事情肯定是如您所推斷的那樣發生的。」貝爾特朗德說,「但人家為我的利益做那些手腳,只是表面現象。其實,那塊地偷不偷走,我和卡特琳娜得不到好處。我們姐妹之間沒有什麼樹籬柵欄。因此實施這無法解釋的陰謀的人,是為他自己的利益幹的。」

  「這點是毫無疑問的。」拉烏爾說。

  貝舒插話道:「你就沒有一點想法嗎?……可是你知道遺囑是被人塞進蒙泰西厄先生的卷宗的。」

  「是的,我知道。」

  「是從誰那裡得知的呢?」

  「就是塞的人。」

  「那麼,通過他,我們不是可以抓住案子的核心問題嗎?」

  「對。」

  「他叫什麼名字?」

  拉烏爾並不急於說出來,似乎想通過緘默和遲疑,盡可能造成緊張氣氛。

  然而貝舒執意問下去。兩姐妹也在等他回答。

  「不管怎麼說,貝舒,」他說,「我們的調查,還是由你我做下去吧,嗯?你可別把警察朋友叫來,拖住我們的手腳!」

  「不會的。」

  「你發誓嗎?」

  「我發誓。」

  「那好。這背棄客戶的事,就是公證人事務所裡的人幹的。」

  「你能肯定嗎?」

  「絕對肯定。」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貝爾納先生?」

  「因為他可能會莽撞行事,把事情搞糟。」

  「那我們可以訊問他身邊的人,譬如他的某個辦事員。這事我負責。」

  「那些辦事員我都認識。」卡特琳娜說,「幾星期以前,有一個還來過這兒,來看你丈夫,貝爾特朗德。喏,我一下想起來了(她放低聲音),就是他被殺那天早上……八點鐘的時候。我在等我那未婚夫送信來,就在前廳碰見貝爾納事務所那個辦事員。他似乎很慌亂。這時你丈夫下來了。他們一起去了花園。」

  「這麼說,」貝舒問,「你知道他怎麼稱呼?」

  「哦!我早就知道。是個二等辦事員,瘦長瘦長的,一臉苦相……法默龍老爹。」

  拉烏爾料到她會說出這個名字,所以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過了一會兒,他問:「太太,向您瞭解一個細節。被殺的頭天夜裡,格爾森先生出過小城堡嗎?」

  「也許出去過。」貝爾特朗德回答,「我記不清楚了。」

  「我記得,」貝舒說,「而且很清楚。他頭有點疼,他把我送到村子裡,自己繼續往利爾博納方向散步……那時是晚上十點。」

  拉烏爾站起來,來回踱了兩三分鐘步,又坐下去,不急不慢地說:「怪。有些巧合確實奇怪。把遺囑塞進蒙泰西厄卷宗的人叫做法默龍。那天晚上十點鐘左右,在利爾博納方向,他碰到顯然是偷了遺囑的那個人。那人讓他把遺囑塞進卷宗。法默龍老爹開始猶豫,後來得到兩萬法郎酬金,就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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