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回浪灣 | 上頁 下頁


  貝舒又停下來,走到門檻邊,請韋爾蒂耶先生和代理檢察長跟他一起走到沿房子底層鋪的一條狹窄的水泥路上。

  「我們就在這裡說的話,預審法官先生。我沒有離開那張鐵椅子,格爾森先生走遠了。你們知道地點和距離了吧?我估計這裡到橋頭直線距離最多八十米。我是說——你們自己看好了——一個人站在這兒,可以清楚地看見第一座橋拱和跨過那邊水流的第二個橋拱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也可以清楚地看見島上的事情。島上沒有樹,連小灌木也沒有,唯一能擋住視線的東西,是舊鴿樓。但是在慘事發生的地方,也就是鴿樓前面,我們可以肯定,是光禿禿的,藏不了人……藏不了人,我強調這一點。」

  「除了鴿樓裡頭。」韋爾蒂耶指出。

  「除了鴿樓裡面。」貝舒表示同意,「但是,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在這期間,格爾森先生順著左手草地邊的小道,走上荒蕪的幾乎無人行走的小道,把腳踩到橋上的第一塊木板上,不放心地試了試,一隻手緊抓搖搖晃晃的欄杆,摸索著向前走,後來越走越快,最後上了小島。這時,我才明白他去小島的目的。格爾森先生一直走到鴿樓門口。」

  「我們可以去看看嗎?」韋爾蒂耶先生問。

  「不,不。」貝舒大聲叫道,「我們應該從這裡觀察慘事。預審法官先生,您應該從同一位置,同一視角,像我看見的那樣重新再看一下。同一視角。」他重複一遍,對自己的表達十分得意。「另外,我還要補充一點,我不是這齣悲劇的唯一見證人。阿諾爾德先生吃完午飯也站在我們這土臺上吸煙,您可以量一下,在我們右邊二十米處,他也一直注視著格爾森先生。您清楚了吧,預審法官先生?」

  「講下去,貝舒先生。」

  貝舒接著講:「島上長滿荊棘、蕁麻、絆腳的亂草。這樣,我就有時間尋思格爾森先生為什麼去鴿樓。卡特琳娜小姐沒有理由藏在那裡,他去幹什麼呢?好奇嗎?

  需要瞭解什麼事嗎?格爾森先生一直在離大門三四步遠的地方徘徊。你們能清楚地看見那個門,對吧?它正對著我們,低矮,拱形的,開在礫石砌成的底層。上面是圓形的塔樓。門上有一把鎖,還有兩根大門閂。格爾森先生彎下腰,很快就把鎖弄掉了。事情很簡單,過一會兒你們就能看到:有一個吊環螺釘從石頭牆裡脫了出來。這樣就只剩兩根門閂了。格爾森先生先抽開上面那根,再抽開下面那根。他抓住門閂,正要拉開門,突然間,悲劇發生了!

  只聽見一聲槍響,他還沒有來得及用手擋一擋或後退一步,甚至沒有明白有人要暗殺他,就倒下了。」

  貝舒住口了。他敘述很詳細,帶著吁吁喘氣聲,顯出昨天的恐懼,產生了效果,格爾森夫人哭了,法官們十分驚愕,等著進一步說明,拉烏爾靜靜地聽著。大家都沉默不語,貝舒說:「毫無疑問,預審法官先生,槍是從裡面開的。有二十點證據可以證明。

  我只舉兩點。首先,鴿樓外面無法藏人,其次,槍煙是從裡面出來的,順著牆從門縫裡飄上去。當然我立即去證實我的看法。我奔了過去,阿諾爾德先生跟著去了,後面還有女僕,我尋思說:『兇手在那裡,在門後邊……他有槍,我可能遭他槍擊……』我沒有看見他,因為門是關著的,看不見裡面,但沒有任何疑點來動搖我的絕對信心。我和阿諾爾德先生過了橋——我敢發誓,預審法官先生,他和我都是沖過橋的,並沒有看見拿槍的兇手……什麼人也沒有!」

  「顯然,兇手藏在塔上。」韋爾蒂耶先生急忙說。

  「我也這樣想。」貝舒說,「我命令阿諾爾德先生和夏爾洛特看看塔樓後面有沒有窗戶或出口。我在格爾森先生身邊跪下來,他奄奄一息,只能斷斷續續說些話。我解開他的領帶和衣領,扯開他沾滿鮮血的襯衫。這時,格爾森夫人聽到槍聲也趕到了,她丈夫就在她懷裡咽了氣。」

  冷了一會兒場,兩個法官低聲交談幾句。拉烏爾還在思索。

  「現在,」貝舒說,「如果您願意,預審法官先生,我到現場再給您補充說明一些情況。」

  韋爾蒂耶先生表示同意。貝舒越發神氣了,嚴肅、莊重地指了指路。一行人走到橋頭,匆匆檢查一遍,發現它比想像的要結實。事實上,橋雖然有些搖晃,但是有些橋板,尤其是橫樑,還是相當好的,可以放心大膽地走過去。

  舊塔式鴿樓不高,用黑白石子砌著棋盤式的圖案,用小紅磚勾出線條。

  鴿子窩用水泥堵起來了,樓頂坍了一部分,牆脊已開始風化。

  他們走了進去。光線從頂梁之間射進來。幾乎片瓦不存,地上滿是泥濘和殘磚碎瓦,還有一灘灘黑水。

  「您搜查過了吧,貝舒先生?」韋爾蒂耶先生問。

  「是的,預審法官先生。」警察隊長回敬一句。他那口氣,聽起來似乎這樣的偵查搜索只有他才能做到。「是的。先生,對我來說這很簡單,我一眼就發現兇手不在我們眼前這塊明處。問過格爾森夫人,她才記起下面還有一層,她小時候和祖父順著一道樓梯下去過。我不願讓別人知道機密,馬上命令阿諾爾德先生趕快騎車去裡爾波內請一個醫生,報告警察,趁格爾森夫人在她丈夫身邊祈禱,夏爾洛特去找格爾森先生的被子被單時,我開始搜查。」

  「您一個人?」

  「一個人。」貝舒說。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特別自豪,似乎他代表著——多威風啊!——全部警察和司法力量。

  「時間長嗎?」

  「不長,預審法官先生。我先在地上,在這一灘水裡,發現了兇犯使用的武器。一支七響勃朗寧。您看它就在原處。然後,我在這堆石頭底下,找到一個翻板活門,掀開來,只見一架木轉梯通到格爾森夫人回憶起來的底層。下面空空的。預審法官先生,勞駕您陪我走一趟好嗎?」

  貝舒亮起電筒,領著兩位法官下去,拉烏爾跟在後面。

  底層是個方廳,是在鴿樓的圓筒裡隔成的,拱頂很低,高度和長度都在五米左右。上層的水從拱頂的裂縫滲下來,積了半尺深。正像貝舒說的那樣,這個地下室原來裝著電燈,電線和開關燈頭都還可見。底層充滿潮濕和黴爛的氣味,使人透不過氣來。

  「貝舒先生,兇犯沒躲吧?」韋爾蒂耶先生問。

  「沒有。」

  「再沒有其它可躲藏的地方嗎?」

  「我後來又和一個警察來過一次,確信沒有人躲在這裡。何況,比這個還深的地下室怎麼透氣呀?在這裡透氣的問題就很難解決了。」

  「那麼您解決了沒有?」

  「解決了。有一條氣道穿過拱頂和塔基,出口露出水面,哪怕漲大潮時也淹不了。我可以在外面,從鴿樓後面指給你們看。可是出口有一半給堵上了。」

  「那麼,貝舒先生,您得出什麼結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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