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裁決 | 上頁 下頁
一三


  他走近柵欄門,打算看一看裡面的花園和房子。可是柵欄門是沒有縫隙的。在右邊的門垛上掛著用金屬粉書就的別墅名字的牌子:山雀。他走過大門口,在到達牆角處時,他發覺塞納河正好在這花園住宅的另一側的前面流過。第二扇門的門口已經被雜草浸沒了。

  他十分困惑,又沿原路折了回來。最好還是找個小商販打聽一下情況。

  糕點鋪的老闆肯定是合適的人選。在繞了一點冤枉路之後,他還是找到了糕點鋪,而且他決不會為吃幾個羊角麵包而惱火的。由於他是這家店鋪的唯一顧客,所以他毫不費力地就跟女招待攀談了起來。

  「請原諒,」他說,「我是聯合保險公司的代理。在這四年戰爭之後,您知道是怎麼個情況吧:成群結隊的人使得警署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有些人失蹤了。另一些人改變了他們的社會地位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記事本,失望地搖晃著腦袋。

  「我的名單上有『山雀別墅』……」

  「喲!對的。」女招待說,「這是伊莎貝爾·蒙科爾內小姐的產業……也可以說是韋基—蒙科爾內的吧……人們這樣簡稱它。這是個非常複雜的名字……可憐的姑娘。人們從來看不到她。」

  收銀員也很權威地參加進來。

  「伊莎貝爾小姐不是這份產業的主人,她只是一個租客。她搬到山雀來住已經有一年多了,就在德軍用來襲擊巴黎的遠射程炮朝巴黎打炮的時候。

  您記起來了嗎?很多巴黎人就都到郊區來住「啊!真的,我想起來了。」羅平十分禮貌地說。

  「不但人們很少看到她,她還很少開口說話。」女招待繼續說,「她肯定有什麼辛酸和不幸!她很高貴,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就像是一個寡婦。現今有這麼多的單身女人。」

  女收銀員糾正道:「她並不孤單,費爾南德。她還有個姐姐……」

  她轉過身來,對著羅平說:「看嗎,她剛剛來過這裡,還不到半個小時呢。這已經成了傳統的習慣了。每週星期一,在去山雀別墅吃中飯之前,她都要買一個奶油果子餅。如果您現在前去,您一定能看到她們兩個人的。」

  「很好,謝謝你們。我這就去那兒。」

  形勢更加複雜了。儘管蒙代伊夫人還有個妹妹,但這對羅平沒有絲毫影響。但是他總希望能有機會面對貝阿特裡斯。他頭腦中沒有一個確切的計劃方案。他只知道,現在該是結束所有這些神秘事情的時候了。可是,不可能在馬路上叫住貝阿特裡斯,或者直接上門自薦。如果給她打電話,她會向韋貝爾報警的。給她寫封信?那就更危險。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在山雀別墅裡,那機會是絕妙的。可是你們看,其間還有這一位伊莎貝爾!

  羅平思索著再次朝別墅走去。他需要一個機遇,沒有人能比他更靈巧地將機遇轉變成機會。

  就在他走上通往山雀別墅的小道時,郵遞員趕到了他的前面。為了不顯露出不懷好意地轉來轉去的樣子,那就不要引起郵遞員的注意。他翻看著記事本,在幾米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好讓郵差稍許走得遠一點。後者在他的箱子裡找了一會兒,從中取出一封信來,然後走到對面的人行道上,朝別墅走去。羅平始終顯得很專注,在慢慢朝前走著。他看到郵差把信件從一個縫隙處投了進去,接著又拉了拉鈴的手柄,為了通知伊莎貝爾·蒙科爾內他已經來過這裡,然後便消失在街頭的拐角處了。

  幾乎是同時,羅平聽到了伊莎貝爾走在鋪礫石小路上的腳步聲。她在柵欄門的另一側站了下來。羅平呆得這麼近,他在揣測著她的所有舉動。當她關上它的時候信箱發出了吱吱嘎嘎的響聲,……然後是激動地撕開信封的聲音……短暫的安靜……驚叫聲……伊莎貝爾跑回房子去了。

  見鬼!她剛剛收到什麼消息了?羅平立即就想到了自己費了許多時間都未能找出的藉口。沒問題,很顯然,以保險公司的職員身份出現。這不會對他有任何益處,即便他不會馬上就被打發走。相反地,最簡單的做法是自稱警員,還有比這更像的嗎?

  只幾秒鐘時間,方案便在他的大腦中形成了。他好像已經進入角色了……

  「是副總探長韋貝爾派我來的。小姐,您知道您的姐夫收到了一封恐嚇信嗎?……不,您,蒙代伊夫人,請讓她回答……您的姐夫本來能夠讓您知道這些的。有時候,人們相信一個親近的女親戚勝過相信自己的妻子……」

  他小心地拉了門鈴。這肯定是一個好方法。兩姐妹中,誰也不會想到要他出示具有法律效力的證件的。另外,如果韋貝爾已經問過伊莎貝爾的話,那麼都德維爾是決不會忘記告訴他的。不會的,警署對伊莎貝爾根本就不感興趣。他甚至不知道還有這個人呢。

  沒有人來開門。他拉得更響一些了。一個一個的問題問過去,他最終肯定會得到某些重要的情況的……可是她們還要讓他乾等多久呢?……再次拉響門鈴,只是更加用力。他在確信自己確實白費力之前又等了一會兒。媽的,如果她們不做任何反應的話,那就說明她們已經走了。從什麼地方?……從另一扇門。他把另一扇門忘掉了,就是朝向塞納河的那一扇。他趕緊跑過去。

  從這一邊,肯定有條近路可以通向城裡。在這種情況下,她們肯定很著急。

  為什麼?就是這封信……

  他一個想法接著另一個想法,突然變得狂躁起來了。這裡剛剛發生了某個事情,而且可以說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的。這也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可是他卻一點兒也沒覺察到!現在,他再也無法介入了,即使他能夠追上這姊妹倆。他要對她們說什麼呢?在房子裡,他應該是最強大的。在街上,他失去了所有的優勢。這封信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能夠讓兩個女人這麼快地就走了呢?也許搜一搜別墅就能找到它。有時候,在非常緊迫的情況下,或者在盛怒之下,人們會把帶來壞消息的信件揉成一團,把它丟了……

  他開始用萬能鑰匙試著開鎖,而且一下子就成功了。大門打開了。他穿過沒有很好修葺的,好像是被遺棄了的花園。房子只是簡單的一棟,他沒費什麼力氣就進到了裡面。他透過廚房的玻璃窗看到的第一件東西,是奶油果子餅。盒子尚未來得及打開。他從前廳走到飯廳,然後是客廳……家具是舊的,而且也不協調。它們應該是從某個拍賣行買來的。很顯然,這座別墅只是臨時落腳的地方,所以羅平又想起了糕點鋪的老招待的話:「人們很少見到她。」伊莎貝爾只能是從很遠的地方來這裡的。

  在一個架子上,有幾本不值錢的聖經和許多照片。第一張是個很小的孩童,極可能是貝阿特裡斯的兒子。第二張是一位威嚴的、蓄著八字白鬍鬚的老者,這無疑是蒙科爾內祖父了。第三張上表現出的是一對尚年輕的夫婦,騎在一輛雙座自行車上。男的很自豪地坐在前面,漫不經心地扶著車把;女的戴著扁平的狹邊草帽,穿著自行車運動員的蓬鬆寬大的裙裝。羅平把照片翻轉過來,上面寫有日期:一九〇四年六月二十日。這個人臉上的某些東西是體現在貝阿特裡斯的俊俏的臉上的。他極有可能是她的父親。那麼另外一個人就是她的母親了。

  還有三張小照片,是年輕人的,他們的年齡介乎二十至三十五歲之間……

  短頭髮,留有鬍子和上髭。眼睛都是炯炯有神的,樣子很像蒙科爾內。是堂兄弟?可能吧。他們的名字都寫在了照片的背後:費利西安、馬蒂亞斯、拉斐爾……也許有必要把他們每人都詢問一番,至少也應該瞭解他們一下。都德維爾兄弟倆該有事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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