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裁決 | 上頁 下頁
一二


  還不算在這一事件中,我得到的只是挨打。再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被送進醫院了。」

  可是,他還是從裝假發的盒子裡取出了一副灰色的假髮,而且認真地裝扮起來了。然後,他又在上唇貼上了已經開始流行的新款小鬍子,就是人們稱之為「夏洛式小鬍子」的那一種。他從衣櫃裡選出一套栗色西服,和一條同一系列的領帶,一件穿過的風衣。他移開圓形小氊帽,在睡房的鏡子前仔細地照著。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像是一個職員,也像是一個旅行商人……

  只是還有點跛。他走進飯廳,那裡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在等著他。

  「先生不再出去了吧?」阿希爾叫道。

  「這次恰恰又是你弄錯了。」然後,他又以一種有點嘲諷的口吻自言自語地說:「我還從來沒有感到這麼好過。手腳輕捷,現在正是可以說這句話的時候!」

  「先生不看報紙了嗎?」

  「沒有時間。我跟一位夫人有約會。」

  「總有一天,先生會被丈夫發現的。」

  「已經是這樣了,我可憐的阿希爾。啊!你看到貝爾納丹時,告訴他,他不再被隔離了。我肯定很快就需要他的。」

  他匆匆吃過早餐,掏出表來:「差十分九點。蒙代伊夫人不可能在九點半鐘、十點之前外出的。一切順利!」於是他以一種漸漸恢復了彈力的步履出門了。

  在他決定參加的這場遊戲中,他只擁有一張好牌:貝阿特裡斯·蒙代伊。

  所以他是沒有選擇餘地的。他只得重操盯梢這一行動,只是要加倍地小心。

  達武元帥墓地上的紫羅蘭小插曲一直在煩擾著他。他覺得這是在向他挑釁。

  在他的冒險生涯中,他曾有過數不勝數的謎要解,只是他知道它們沒有隱瞞任何缺乏條理的東西。至於這一束紫羅蘭……貝阿特裡斯是否頭腦清醒呢?

  如果說家庭已經破裂,難道不會是因為她在受著輕度的精神紊亂的折磨造成的嗎?蒙代伊也許只是一個可憐蟲,他是借玩來忘掉這些?……儘管如此,還是有人給他寄來了紙船。這也像紫羅蘭花束一樣地難讀懂!

  當羅平走到蒙代伊的豪華住宅前時,他看到一個穿著條子坎肩的、上了年紀的老人,他正站在用人進出的門口,跟送麵包的女人說著話。新的用人已經來了。這真無聊,因為蒙代伊夫人無疑是呆在自己家中了,這是顯而易見的。可是羅平是不喜歡久等的,就像警署裡的那些沒有修養的探員一樣。

  他走進小咖啡館,就是前一天他等都德維爾的那一間,雙肘撐在櫃檯上,要了一份牛奶咖啡。老闆呆在窗前,還在卷著紙煙。

  「看,」他對妻子說,「他們又雇了一個新用人。我在想他們將來拿什麼付他工薪!」

  他把羅平當成了證人。

  「真有這種人,我跟您說吧!這真是太裝模做樣了。還總以為自己是從丘比特大腿上分剝下來的,弄得整個這裡到處賒帳。」

  「此話怎麼說呢?」羅平以一種頗感興趣的口吻問道。

  「那麼您不看報紙嗎?」咖啡館老闆繼續說著,「蒙代伊……他在自己家中遭了襲擊,那天夜裡……入室盜賊肯定掌握的情況不准!」

  「啊!貝爾納丹,」羅平在想,「這個小店的老闆正在侮辱我,都是因為你的過錯。你要給我以補償。」

  「這並非這個區的首例入室偷盜,您請注意。」小店老闆繼續往下說,「自從戰爭結束以後,沒有工作的人太多了……這是一些在暴力中生活了很久的人,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政府……」

  「請您原諒。」羅平說。

  他剛剛發現蒙代伊夫人正準備出門。在門口,她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然後轉身在跟某個人說話,肯定是用人啦,因為有人遞給了她一把雨傘。於是她邁著細碎的快步走遠了。現在,羅平對這一身影已經很熟悉了。他把一枚硬幣扔在了小咖啡館的櫃檯上。

  「我在聊天,在聊天,」他說,「可是生意卻不等人呀……」

  他朝這對夫婦十分敷衍地笑了笑,在距門口一步遠的地方,朝街上望著。

  沒有,沒有一個人在跟蹤蒙代伊夫人。他始終密切地注意著周圍,同時走近她。他很快便得出了結論,貝阿特裡斯和他本人都沒有被跟蹤。他們來到了特立尼達教堂門口,蒙代伊夫人進去了。

  「媽的!」羅平自言自語道,「在劇院和公墓之後,現在又是教堂了。

  很快就會是巴黎殘老軍人院和凱旋門了。為什麼不會呢?」

  他也跟著進了教堂。她跪在那裡,正在祈禱。一張厚厚的面紗遮住了她的面孔。如果不是在她走出家門時看到了她的話,羅平根本就無法認出她來。

  他靠著一根柱子坐了下來,觀察著走進走出的信徒們。沒有一個人走近她。

  在短暫的沉思之後,她站起身來,去買了一支大蠟燭,在把它點燃之後,插在了其它十多支大蠟燭之間的三角大燭臺上。

  她在想誰呢?她的丈夫?她的兒子?或者是達武元帥?羅平在思忖著。

  他不該這樣開玩笑。這個女人太不幸了,甚至都沒有人憐憫她、同情她。一個合唱團的小孩走了過來,後面跟著一個神甫。一場彌撒就要開始了。可是蒙代伊夫人走了出來。她來這裡不是為了參加某種儀式。真是太怪了!她劃著十字,來到了教堂前的廣場,然後轉進聖拉紮爾街,總是那麼急匆匆地,好像在擔心會赴約遲到似的。

  一會兒功夫,她來到了火車站。登上車站的臺階後,她徑直朝出售郊區票的窗口走去。羅平聽到她在要一張往返芒特——加西古爾的車票,便馬上效仿起來。她到芒特去幹什麼呢?他在隔壁包廂裡坐下,對這次奇特的跟蹤越來越感到激奮。如果蒙代伊是個神秘人物,那麼他的妻子又算怎麼回事呢?

  羅平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以致差一點坐過了站。他匆匆朝出口處走去,總算又看到了貝阿特裡斯。

  她好像對這座小鎮很熟,因為她毫不遲疑地走進了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小街,街旁種著樹,但街上幾乎不見人跡。「但願她別走回頭路。」羅平這麼想著。可是貝阿特裡斯繼續朝前走,根本就不朝自己的身邊左右看一看。最終出現了幾家小店鋪。貝阿特裡斯走進一家糕點鋪,很快就又出來了,手裡還小心地提著用藍緞帶捆著的盒子。「這一次,」羅平在想,「真的是其中有蹊蹺。她跟誰去吃這個蛋糕呢?」

  跟蹤繼續進行。蒙代伊夫人轉了好幾個彎,最後走上一條兩旁都是高牆的小夾道,大牆後面顯露出落盡葉子的樹枝。她在一扇柵欄門前停了下來,拉了一下手柄。於是,遠處的鈴聲響了起來。羅平此時已經停下腳步,躲在一個牆角的後面,因為貝阿特裡斯很有可能心不在焉地朝後面看一看。當他惴惴不安地伸出頭來探看時,她已經進到院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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