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第二面孔 | 上頁 下頁
三〇


  羅平沒有時間再去做其他的假設,因為魯維爾突然下了車,然後繼續朝巴黎舊城牆的遺址方向前進。好在還有一些車子在行駛,羅平的車子才沒有引起秘書的懷疑。他走得很快,並沒有回頭看。也許他急於要穿過這個恐怖的地方。這些遺址的邊坡都翻起來了,到處如此,黑乎乎的、一堆堆的,非常嚇人。在溝的另一側,是一大片菜園子和幾處木板搭起的簡陋小屋。郊區就是從這裡開始的。這就像是一塊陌生的土地,充滿了危險。最慎重的辦法是丟下汽車,因為在這塊靜寂的荒地上,馬達的聲音會顯得太響。羅平把它停在一條昏暗的街上,魯維爾就是從那裡消失的。不過他總能聽到他的腳步聲,為了追上他的獵物,他緊跑了幾步。

  天空放晴了,巴黎之光很遠地散發的暗光能讓人不太吃力地辨識方向。

  魯維爾的身影突然消失了。羅平來到了呈昏暗隧道形的門廊處,它通向裡面的一個院子。房子可能就是舊時的驛站。荒蕪、沉寂。羅平沿著牆邊朝前走,同時側耳細聽著。他的手到處可以觸摸到澆注在牆上的大環,過去人們就是把馬拴在這些大環上的。他來到了這棟房子的主體前面,發現了第二個門廊,它正對著第一個門廊,穿過它,便來到了一條狹街口,它被遠處的一盞煤汽燈照得若明若暗的。

  在這個他很少來過的街區,他感到徹底迷糊了,但他斷定現在走的路是對的。既然魯維爾如此細心地想不顯蹤跡,那就說明他肯定是這個團夥的人。

  秘書在前面走得比較遠了,但總是在他的視野之內,他那比較清晰的影子落在了比較清亮的街面上。羅平加快了步子。這一夜間的散步不會再持續很長時間了。塞巴斯蒂安應該就被關在那裡,魯維爾也正是要去他那裡,也許是要進行最後一次審訊。「好啦!」羅平在想,「機會又來了!」他如果帶了武器的話,心裡肯定會更踏實:遺憾得很,他並沒有想到帶著手槍去找樊尚·薩拉紮談話會更好一些。

  這條街有個拐彎。一棟破得不得不用大厚木板支撐的房子就坐落在拐角的地方。而且只有一條保養得很差的路通向菜地和荒野。魯維爾肯定是走進了這棟房子。羅平疑慮重重地審視了一下現場。房子的兩側圍著破舊的鐵絲網,它直接接著一張大開的門。一扇門上掛著一塊木板,木板上的字已經被塗抹得若隱若現。羅平辨認出是:花場堆棧。

  他穿過大門,於是發現在左側,有一間貨棚。他走到近前,為的是始終躲在陰影之中。貨棚裡有一輛小推車,車轅高高地豎起,還有一輛停在那裡的卡車。在遠一點的地方,靠牆倚放著一些舊輪胎。貨棚之後,又是一間空蕩蕩的車庫。而在空地的盡頭,是一排二層樓的建築。可能是舊的馬廄。羅平繼續觀察著,而且三跳兩跳地穿過了這棟建築物前的空曠地帶。他差一點咒駡起來。

  一輛汽車正停在那裡,他馬上就認出了車牌。這是一輛德·弟戎·布東車。他絕不會認錯的。他剛剛發現了「爪子」的一個聚會地點。塞巴斯蒂安就是被關在這裡的。他繞汽車轉了一圈,又發現了勾劃出一扇門的上部一角的一絲光線。他無法把耳朵貼到縫隙處,因為它處的位置太高了。他又朝前走了走。這個地方散發著濃重的乾草和馬糞味。猜測是正確的。確實是舊馬廄。那麼,羅平曾經以為是二樓的地方也就只能是長長的貯存乾草的頂層了。

  怎麼爬到上面去呢?「說到閣樓,自然就會想到樓梯。」羅平在想,「如果我在某個地方找不到樓梯的話,那才有鬼呢。」

  他一直搜查到這棟房子的盡頭,如同他的冒險生涯中時常出現的那樣,他總是可以把他在某一特定時刻急需的東西弄到手的。樓梯就在那裡,靠著牆,平躺在地上。他馬上把它抓到手,豎起來,靠在他認為最靠近窗戶的地方,在陰影之中。他輕巧地爬上去。他正好選中位置。窗戶根本沒有關,他只需跨過窗臺就行了。一進去,他馬上就緊張起來,但很快又放心了。他打擾了老鼠們。他劃燃一根火柴,然後把它舉得高高的。跳動的火焰使他看清了地上鋪著的乾草碎屑和遠遠地瞪著他看的紅紅的小眼睛。他慢慢地朝前探著腳走去,一步步如履薄冰。但是樓板很結實,幾乎聽不到什麼響聲。老鼠發出的聲響壓過了他弄出的響聲。

  閣樓(乾草倉)佔據了這棟建築物的整個上層。他於是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到召開會議的地方的上面。隨著羅平的不斷走近,他越來越清晰地聽到說話聲。他又劃燃一根火柴,辨認出一扇翻板活門的輪廓。他跪了下來。翻板活門上的插栓早就全都拔掉了,螺絲孔為他朝下看提供了極大的方便。羅平,十分小心謹慎地趴在地上,觀察起來。

  在他的正下方,他看到有四個人。他看得不很清楚。因為他的目光是垂直向下的,他只能看到他們的腦袋和腳。但是他還是輕易地認出了魯維爾。

  在地上,一個手被反綁在身後的男人橫躺在那裡。一盞馬燈就放在他的身旁,羅平從來沒見過此人。

  那麼塞巴斯蒂安在哪兒呢?

  他們難道已經把他殺了?他徒勞無益地想擴大自己的視野。一個十分重要的死角遮住了馬廄的一個部分,不過那裡應該還有一盞燈,因為地面被斜光照得很亮。汗水流滿了他的臉頰。怎麼行動呢?猛地掀開翻板活門?跳到他們中間去?可是他們有四個人呀。出其不意會有效果,那是當然的啦。在他跳下去時,他可以把其中一人解除戰鬥力,甚至倆人。可是其他的人還是來得及拿起武器的。最好還是等待。

  其中一人朝俘虜的肋骨踢了一腳。

  「喂,馬古蘭?還要裝啞巴嗎?」

  然後,他朝秘書轉過身來。

  「好在您在這兒,雷蒙先生。您沒能聽到他對薩拉紮說的東西,實在太遺憾了。」

  「這沒有什麼妨礙。」魯維爾說,「要緊的是他已經幹了壞事。」

  「您認為他說了明天晚上的會議嗎?」

  「我不知道……最好讓他都說出來。」

  「我們,」團夥中的另一個人說,「並不知道什麼要緊的事。我們只是像往常那樣接到通知;您知道,電話裡的聲音……『你們守在書店前,在奧斯曼大道和古塞爾街的拐角處……』總之,有人給我們下達指令,我們就趕到了……最好的做法,是現在就通知頭領。」

  「我原以為會在這裡碰見他的。」魯維爾說,「當我認出馬古蘭之後,我馬上就想到要出來。只是當時手頭有一件急需處理的事走不開,再說薩拉紮也不好商量。我一能脫身就出來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