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第二面孔 | 上頁 下頁
二九


  「不太早了點嗎。」另一位低聲抱怨著,「上車吧。」還有第三個警探在後座上,他移動一下身子給馬古蘭讓座位,同時,在汽車啟動後,要馬古蘭伸開雙臂。他以一種職業的熟練,快速地摸了摸他所有的口袋。

  「沒有武器。」他對合上報紙的那個人說。

  長久以來第一次,馬古蘭感到了心裡真的安定下來了。結束啦,冒險的生活、驚恐不安、挨打和無休止的提心吊膽。他已經站到了資產階級一邊了,現在,他富有了。

  汽車朝下開出了奧斯曼大道,駛進了法耶特街。

  「這是一條學生走的路。」他心緒極佳地評述著。他的同伴們不作回答。

  汽車距法院大道越來越遠了。「我們不是去警署嗎?可是檢察長親口告訴我……」「你的檢察長,他並不都知道。」

  馬古蘭的臉色變得灰白了。

  「你們是什麼人?」他咕噥著。

  「是朋友。」他身邊的人冷笑著說。

  馬古蘭抓住車門把手,接著就不動了。因為坐在司機旁的那個人轉過身來,用手槍逼住了他。

  「別亂來。」他命令著。

  馬古蘭癱下去了。眼看就要成功了,卻……

  「這是個誤會。我向你們保證,這是一場誤會。」「你去跟頭領解釋去吧。」

  「你們是……你們是……的人。可是我從沒見到過你們。」「這說明你並不都認識。」

  馬古蘭用發狂的目光看著被夜晚的燈光照得通亮的街道。要想得救,近在咫尺。「聽著,」他說,「總有辦法解決好的……我們一起分這筆獎金……

  每個人五萬……甚至我拿兩萬就滿足了……不行?」另三個匪徒緊閉嘴巴。

  「你們想全都要?」馬古蘭絕望地喃喃著,「同意。我全都讓給你們,只要我……」

  「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跟那個憲兵?」

  「沒有……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譬如?」

  「好吧……我告訴了他我們最後呆過的地方,『花花公子』地窖。因為它已經沒用了。」

  「撒謊!」

  這個人給司機一個手勢,汽車馬上停了下來。馬古蘭感到奇怪,把頭伸向前面,結果輕輕地碰到了他迎面的座位後背上。他感到了手腕上有針刺的尖痛感,他掙扎著,與直升到心臟的麻痹抗爭著。他馬上就要睡過去了……他會被送去……診所……診所。他的腦袋歪到了肩上。

  亞森·羅平沒有長時間地陷入沉思之中。敵人肯定在策劃一次反擊,甚至他自己也這麼盼望著。只是他老在窺視著馬德萊娜·費雷爾這一邊。頭領很清楚羅平的弱點,一定會採取所有的防範措施。她肯定處於嚴密的監視之下。把搜尋工作轉向她,這將會再一次地碰壁。剩下的就是樊尚·薩拉紮周圍的人了。如果這個人還沒有不謹慎地辭去職務的話,也還有可能召集警署的所有力量,而且會很快達到目的。

  羅平馬上起身,開始把自己裝扮成貝什羅公證員。「最理想的是,」他一面貼著頰髯,一面想,「我來取代他,我自己成為檢察長……如果能夠調動警署的力量,那該多美呀!我並不應該是檢察長,而應該是警署的頭頭!嘿!嘿,為什麼不呢?……我自己任命自己。以法律的名義,羅平,我向您……還是嚴肅一點兒吧,牲口。現在,你要馬上去這個顯赫人物的家,叫他收回辭職的打算,因為他做為法官對你太有利了。在等著取代他時,讓他聘你做第三個秘書……」

  他注視自己的身影,好像有點駝背,而且也變得不靈活了。他是貝什羅公證員。五分鐘後,當他在檢察長的門前準備下車時,看到雷蒙·魯維爾走了出來。一盞路燈把他照得清清楚楚,魯維爾顯得非常不安和衝動。走了幾步之後,他在人行道旁站了下來,觀察著四周。他的樣子像在找出租車。失望之後,他朝大道上走去。好奇心令羅平完全清醒了,他決定放棄這次拜訪,去跟蹤他。魯維爾的慌亂表情說明了什麼問題?秘書如此匆匆忙忙,是想去什麼地方呢?

  大街上也沒有出租車。這正是商店裡人頭攢動的時候。這時候一輛出租馬車都會同時被許多人爭來喊去。魯維爾沒有堅持。一輛有軌電車慢騰騰地開了過來。他在電車行進之中登了上去。羅平開著門跟在後面,並始終保持著合理的距離。維利耶、羅馬、克利希……大街上的人越來越擁擠不堪了:電車只得減速行駛,羅平向前靠了靠。要跟蹤他到什麼地方呢?電車穿過了布朗什廣場。在皮加爾過後不久,它在聚集的人群前停了下來。如果魯維爾下車,再步行的話,羅平肯定就會在人群中找不到他了。他儘管把身子探出車門,但是看到的只是後背和踮起腳尖跑動著的好奇的人們。電車駕駛員徒勞無益地搖著鈴子。終於,車子又動了起來,羅平又慢慢地跟上去。一名巡警鑽到了聚集的人群前面。羅平從一輛裝滿大桶的平板車旁開了過去。馬摔倒在地,儘管有吆喝聲和趕車人的皮鞭聲啪啪作響,但是它站不起來。它的前腿已經失去控制,它抬起圓睜著狂怒眼睛的頭,鐵掌把道牙子劃出了火星。

  羅平不願看這種場面。牲口的痛苦掙扎令他心中十分難受。但是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表示同情。他惦記的是魯維爾是否仍在電車裡面。

  羅平加速了,好像是要超車的架式,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秘書還在車裡,看得出他就坐在窗旁,閉著雙眼,好像在想著什麼事。

  這次的旅行讓羅平越來越感到不安。他們到了夏佩爾大道,仍在黑暗之中,羅平很快遇到了一個點路燈的人。他正在一盞盞地點燃煤氣路燈,長竿子扛在肩上,把路燈上方的一朵朵藍色花朵留在了身後。

  聖馬丁運河很快映出了它那條路上的反光。就在這時,魯維爾趁著電車速度減慢,跳了下來。他借著衝力跑過去,上了一輛馬上要駛進阿爾芒涅街的小公共汽車。羅平馬上朝斜向拐過去。速度加大了,整個車子的車況都很好。羅平很難想像這麼瀟灑的樊尚·薩拉紮的秘書會住在一個以小公共汽車為交通工具的偏僻地方。那麼他去什麼地方呢?他跟誰有約會呢?這個人越來越可疑了。

  進到烏爾克高街時,路障已經關上了。一陣鈴聲在夜裡,在某個地方響了起來。如果魯維爾決定下車穿過鐵路的話,羅平也就不得不驅車尾隨他。

  但是他沒有太擔心,因為貨車開過來了,又在一團煙霧中慢慢地開過去了。

  尾車走遠了,它的方位燈投到鐵軌上一片紅色的光。羅平踩著刹車,不耐煩地用手指敲著方向盤。路障終於打開了,小公共汽車向前開去。它很快就穿過了貝斯蒂歐大市場的柵欄門。無疑魯維爾要在邦丹門下車了。

  可是小公共汽車到了入市稅徵收處,停下來讓海關官員們上車,而魯維爾始終未露面。這是什麼意思?他還要走很遠的路?他是否發現被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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