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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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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院子中央,這正是時候,再晚一點的話,他就得承認將會給他留下可怕的回憶。朝哪個女人走過去呢?他不徵求意見,突然地出現在一個病人的身邊,會不會惹出麻煩呢? 他看准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她剛在離塞西爾和她妹妹不遠的地方坐下來。於是,他朝她走了過去,向她伸出雙手,好像很高興有人在等他似的。 「您好!」他說,「今天一切都還好吧?」 再也沒有誰注意他了。在他身旁的女瘋子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她正在搓著自己的雙手,一刻也不停,好像她要擺脫某個汙物。儘管她已經滿臉皺紋,但仍保持著一種高貴的氣質。 「夫人,」他低聲說,「我不知道您是否認識我……但我什麼也無求於您……我之所以坐在您的身邊,是因為我累了……太累了。」 這句話像是喚醒了這個精神病人意識中的某些東西。她以一種很冷漠的語調重複著:「疲勞……太疲勞了……」,但是她並不轉過頭來。他無論怎麼堅持也無益。 可是,瑟尼納十分溫存地把手放到那雙著了魔的手上,好像是有什麼地方要表示歉意似的。距他幾米遠的地方,塞西爾跟她妹妹以一種活潑的語調交談著,她不可能捕捉到他的談話內容。相反地,卻有「另一個塞西爾」在用心地聽著她的談話。她差不多要康復了,或許她是屬心理障礙病者的那一種,她只是受著陣發性的神經錯亂的煎熬。 塞西爾哪兒有力量表現出高興,儘管她得承受痛苦?「是什麼性格,」 瑟尼納在想,「我很欽佩她,這個小『女人精』。任何一個男子都趕不上她的一根毫毛!我也不行,她讓我感到了自己在這個院子裡的失落!」他緊緊抓住放在膝頭的雙手。 「我是您的朋友。」他喃喃道,「那兒……別激動。」 但是他馬上明白了他的鄰居情緒激動的原因。一個穿白衣的男子從樓裡走了出來。是醫生穆蒂埃,肯定無疑。五十歲光景,佩戴著勳章,戴著眼鏡,下巴上蓄著一撮山羊鬍子。這是個敵人!因為他認識所有到他這裡來的男人和女人。瑟尼納歪斜地坐著,俯身對著那可憐的女瘋子。 「您別站起來……您會毀了我的……請鎮靜!鎮靜一點!」 跟她說話,就像跟一匹又要哄,又要小心對待的易受驚的馬說話,他真恨不得死。但是他要不惜一切代價讓她安靜下來。醫生在環視了一圈之後,徑直朝塞西爾坐的地方走過去。他握住年輕姑娘的手,神態自若,然後又輕輕拍了拍她妹妹的臉。 「進步很大。」他說,「您同意嗎?」 他坐在了她們中間,伸出一隻手臂按住了病人的肩膀,然後開始低聲地跟塞西爾交談起來。瑟尼納知道,他什麼也聽不懂,而且還在白白地浪費時間。這已經算知道得不少了,塞西爾還有個妹妹。可是這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而且,如果…… 當然啦,是的!穆蒂埃醫生在巡視他的病人,她們顯然都是出身高貴的家庭,他得對她們非常尊敬。這就要花費他很多時間。現在他的工作室裡可能沒有人,這是一個應該抓住的機會。 瑟尼納站起身來,出於謹慎,他對女瘋子俯下身去,做出要擁抱她的樣子。 「謝謝。」他低聲說道。 一名女看守走了過來。也許他的出現令她覺得奇怪?也許他坐在了一位平時很少有探視人的女人身邊?他只得裝出不得不離去的樣子,同時還兩三次地回過頭去,好像很不願意走似的。女護士始終在盯著他。他推開了走廊的門。嘿! 現在,他應該迅速行動。要是這位看守忽然想起問醫生剛才離去的那個人是誰,那就要發危險信號了。他一直跑到辦公室的門前,敲門,然後輕輕推開門:沒有人,他馬上走了進去。 除了走廊,沒有其他出口。兩個裝了護條的窗戶朝向一個小院子,小院裡有一半地方堆滿了煤。瑟尼納看了看表。 「你只有五分鐘,絕不再多。那位好心女人去問醫生,一分鐘。醫生讓她談情況,一分鐘。他向塞西爾告辭,一分鐘。他穿過院子,一分鐘。他到達這裡,一分鐘……是得這麼計算。」 他已經開始行動了。他的眼睛像照像機一樣把房間的情況都收了進去……寬大的寫字臺……玻璃大櫃裡排列著精裝的大部頭書……金屬文件櫃……是病人的卡片箱?肯定是的…… 他拉開上面的抽屜。一分鐘……他沒有弄錯。這個抽屜裝的是以「A」字打頭的……「M」字打頭的應該位於櫃子的中間部位。再一個抽屜……雅坎……若利……沒有什麼用。再下面的一個……馬貝爾……馬萊……芒布利埃……馬勒斯卡爾……馬薩爾……沒有馬雷絲……兩分鐘了。糟糕!……那個該死的卡片放到哪兒啦?……注意!別慌亂……既然醫生直接去找塞西爾,那就說明他有關於她妹妹的事要跟她說……也許她快要離開健康中心啦?……假設如此……他肯定會把卡片拿出來……它應該在寫字臺上,很簡單。三分鐘過去了。 瑟尼納跑到桌子邊。正是的。它就在這兒。德·馬雷絲(西蒙娜)……一八九二年十月十六日出生……好!她該有二十歲了……醫生的字體很細小,卡片很精緻,瑟尼納卻沒有興趣把它讀完。他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下。 企圖自殺,一九一〇年三月十六日……這是致命的!……在佩魯熱(羅訥省)的德·居勒城堡裡……讓·勒梅蘭醫生……在克魯阿—魯斯醫院開刀……天殺的,開什麼刀?……轉到布隆的精神病院……四分鐘!……巴呂齊綜合症。狂亂型臨床表現……這,一竅不通……好……我的小羅平,現在絕對該走了! 他出來,匆匆朝談話室走去。他在關上門之前,還看到醫生和女護士走進了走廊。他逃脫了。他非常有禮貌地向接待人員致意,後者則顯得十分驚奇。然後他上了汽車。 「奧克塔夫,你繞個圈子。我們要跟在那邊那輛出租馬車的後邊。不過它好像不會馬上就走。它在等那天晚上你幫我一起救了的那位金髮姑娘。你記起來了吧?」 奧克塔夫訓練有素,不會做驚訝狀的。他發動汽車,此時瑟尼納則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座墊上。西蒙娜和塞西爾……塞西爾應該年長四至五歲。奇怪,這次自殺企圖。是愛情悲劇?還是精神高度緊張?可憐的塞西爾!他該怎麼埋怨她呢!被跟蹤,被恐嚇,可她還在照顧這位生病的妹妹!瑟尼納想像著…… 他還從來沒去過佩魯熱。他知道這是一個中世紀的小鎮,被神奇般地保存了下來,還有它那中世紀時代的街道和房屋……到那裡去兜上一圈,這個主意肯定不壞。他掏出表來。差一刻五點。夜色已經降臨。可她還在幹什麼呢?…… 病人散步的時間早就該結束了。 「她來了,老闆。」 她登上了她的那輛出租馬車。馬車夫已經把風燈點起來了。 「你遠遠地跟著她。她逃不出我們的手心的。」 瑟尼納十分自得地又開始了自己的遐想。塞西爾告訴調查的人,別人偷了她家的文件。為什麼?……她的報警好像是一種保護措施,通過報紙這一媒體,向她那神秘的對手們發出了一個警告。這表明:「別再白費力氣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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