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火藥庫 | 上頁 下頁


  他蠕動著嘴巴,皺著眉頭,然後他又數手指。另外兩人則伸長了脖子。

  「這絕不可能。」瑟尼納低聲咕噥著,「對他自己來說。看嘛,看嘛……」

  他合上書,把頭靠到扶手椅的後背上,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種短促的鼾聲響了起來。

  好幾分鐘過去了。然後,高個子向他的同夥說了一句瑟尼納無法聽懂的活,但同時還伴隨著一個有所表示的動作。

  「我確實在睡覺。」瑟尼納在想,他並沒有放過透過合著的睫毛對他們的監視。「我既然睡得很沉,那麼《書信集》就會掉下去。聽到響聲,我就驚醒過來。然後我踉踉蹌蹌地去撿書。你們肯定會上來幫我一下。那就等著瞧。可是現在……」

  此時,附近街上傳來的響聲越來越大。很快地,一輛汽車停了下來。兩個人同時站起,靜靜地聽著。瑟尼納並沒有動,只是收回了一條腿,他隨時準備著撲上去。柵欄門響了起來,與此同時,一聲沉悶的槍聲響了。

  小個子朝同伴湊過去,說了幾句瑟尼納始終弄不懂的話,然後匆匆忙忙地跑到外面去了。他的腳步聲在大廳裡迴響著。

  高個子轉過臉去,想把發生的事情看得真切一些。《書信集》被全力拋出後,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臉上。半昏迷狀態下,他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我讓你『法語太可怕了』。」瑟尼納說。

  他撿起手槍,沖出圖書室。他穿過大廳。朝花園的門半開著。在通道上有一輛小汽車,它那亮著的大燈照出了三個人影:小看守是很好辨認的。另外兩個是新人。

  「這是一個集團。」瑟尼納在想,「啊!她也在裡面!」

  栗發女郎走進了光束圈裡。她情緒激昂地與三位同伴爭論著。沒有辦法逃出去。除非採取突襲辦法,突然站到臺階上大喊:「舉起手來!」嗯,結果是很難說的。當那些走狗被逼得瘋狂後,在向這邊沖來之時,瑟尼納至少可以做出決定來。一串焦躁不安的,聽不懂的話傳了過來。在圖書室裡的高個子已經清醒過來了,正在高呼救命。

  「糟糕。」瑟尼納在想,「這次他們該叫我碎屍萬段了。」

  他踮起腳尖,又折了回去,打開他看到的第一個門,溜進了一間肯定是客廳的暗室裡。三個男人走在女人的前面,飛快地跑了進來。他們穿過大廳,沖進了圖書室。瑟尼納抓緊時機,從暗室中出來,一直跑到車子前面。發動機還沒熄火,它那轟轟的響聲就像是在向他致意。

  瑟尼納換擋,往後倒車,在隆隆的響聲中把車子退下通道。他聽到了開槍的聲音,但他集中了全部精力在駕車。車子是一輛笨重的德·第戎—布同,很寬,有兩個分隔開的車室。為了避免掛倒大門和撞倒柵欄門,他只得俯身向前離開座位。他勉勉強強地過去了,由於拐彎過猛,車子底盤非常可怕地傾斜了。刹車,再起動向前。這對瑟尼納來說是小把戲,他那麼醉心於機械,那麼精通駕駛。這輛老破車哼哼著,但卻還聽使喚。他開到了路的盡頭,碰運氣地把車開上了向右的一條路。沒有一盞煤氣路燈。車子大燈也不亮。瑟尼納揣測著哪裡是牆、哪裡是柵欄、哪裡是樹。

  「完全迷失方向了。」他自言自語著,「這群魔鬼把我弄到什麼地方來了?……永遠不可能再找到這幢房子!……可是,我的小羔羊,你們是不會帶它進天堂的!哈!你們劫持羅平!哈!你們伏擊羅平!會要你們加倍償還的。」

  他又把車開進了另一條街,第一排路燈出現了。他放慢速度,回過頭去看一看是否被跟蹤了。

  「真見鬼!」

  他此時才發現,透過隔擋玻璃,身後有一個人影,就在車子裡。有一個同謀沒有下車,他在等待時機採取行動。

  瑟尼納加大油門,對著助聽器說道:「我不建議您開槍,如果您有意這麼做的話。我們都會撞死的……不過如果您很理智,我們還可以交談。您想讓我開到哪兒去?」

  他的手心濕了,徒勞地想著解救自己的辦法。另一個人沒有不謹慎地開槍。他或許想用匕首,把刀尖對準脖子。匕首,儘管瑟尼納很勇敢,但在所有的武器中,他始終不選用它。

  「理智一點。」他繼續道,「您的朋友們無意要加害於我。所以,您如果動用武力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們會把您烤熟了的……咱們說點什麼吧,真的!我告訴您,我身上只有幾個路易……不?您對錢不感興趣。那我可不相信……」

  他平心靜氣地說著,但同時卻很猛地把車開進了一條沒有人跡的路。幹什麼?他想用一個過猛的動作嚇唬一下後座上的人。這是他不惜代價的冒險。他把刹車踩死,朝左邊拐去。汽車馬上就失去了控制。

  一陣沉悶的響聲告訴了瑟尼納,後面的人失去了平衡,已經滾到地板上了。汽車前後顛簸著。瑟尼納直起身子,打開車門跳下車來。在汽車衝力的帶動之下,他快速走了幾步。汽車撞到了人行道的道牙上,停了下來。

  「終點站到了,」他說,「請您下車……我很抱歉。我的駕車方式不討人喜歡。不過我可以向您伸出我的手。」

  另一個人一動也不動。他應該在這次撞車中昏過去了。瑟尼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車內。一個大塊頭在座位間橫躺著。他打開車門,抓住躺在那裡的人的手腕,但馬上又鬆開了,好像被燙了一下似的。

  「真可怕!他已經死了。」

  他記起在圖書室裡聽到的槍聲。眼前的事實說明了一切。強盜們打死了這個不幸的人。

  「我還以為……」瑟尼納冷笑著說,「我完全可以向你保證,現在我有了一種神聖的恐懼!……可憐的老人。你允許我把你帶到下一個路燈去吧。現在做介紹為時晚矣,但是我還是想看一看你的面孔。」

  發動機突然熄火了。他用搖杆發動了車子後,坐到了方向盤的後面。他到底捅了一個馬蜂窩!這群野蠻人到底是些什麼人!這個栗發女人是個兇殘可怕的人?好在他已經逃了出來。否則,他肯定也會被處決的。可是為了什麼?……到底為什麼?……

  他在路燈下把車停穩後又來到了死者的身邊。這個人,肥胖、絡腮鬍子,六十歲上下,穿著晚禮服,一朵白色的銀蓮花插在西服的扣眼上。他的碩胸上染滿了血色。一顆子彈正好穿透心臟。就在車子穿過柵欄門,停下來的時候,他肯定在設法逃跑。瑟尼納搜了他的身,找到了一個裝著名片的皮夾子。

  在煤氣燈的暗淡光線下,他看到:

  埃米爾和卡斯同·蒙古喬
  私人偵探—迅速—嚴守秘密
  巴黎十七區——巴拉尼大街四十二號

  其他口袋裡只有一條手帕、三個路易和一串鑰匙,瑟尼納在思索片刻後,便把全部的東西收了起來。這個人是哪兒來的?他也是從夏特萊劇院來,或者是從女男爵的晚會來的?所有的男人都穿著禮服,這是什麼意思呢?王子的好奇心還很少經歷過這樣的考驗。殺死一個私家偵探,真難想像!一定是非常值得啦。這是一場多麼嚴酷的遊戲呀……栗發女人也攪到這裡頭去了!

  瑟尼納用手臂把屍體夾在腋下,拖出車外,然後輕輕地把他放到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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