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火藥庫 | 上頁 下頁


  他把短斗篷又披到像牛奶一樣白皙的、豐腴的肩上。金黃頭髮……朝氣勃勃……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瑟尼納像熟悉首飾一樣地熟悉女人。她雙手緊緊地抓著一個用銀線編織的出席晚會用的小手袋,還有一份夏特萊劇院的節目單。她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吸著。

  「您放鬆好啦。」瑟尼納繼續說道,「我會把您放到您想去的地方的。」

  「謝謝……請在聖奧諾雷的昂儒街拐角處停車。」

  「奧克塔夫,你聽到了嗎?」

  「是的,老闆。只需五分鐘的事。」

  「怎麼樣?好一些了,是吧?……您認識這些人嗎?……」

  「根本不認識。我想這是一些夜間出沒的強盜。」

  「她不會撒謊的。」瑟尼納這麼想著,「她撒謊的時候將會多麼漂亮呀。」

  為了拿她的提心吊膽再開一開玩笑,他又問道:「您看清楚他們的穿戴了嗎?」

  「沒有……我沒有來得及……當時我很害怕。」

  「我理解,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他們是從夏特萊劇院出來的。」

  他拿起陌生女人的手,把它放到唇邊,十分友好地,以一種充滿崇敬和溫情的姿勢吻了一下。

  「有什麼辦法呢,」他說,「我們的這些流氓強盜也都很文明,他們去欣賞《玫瑰幽靈》,以等待馬路上變得冷清下來……請您注意一下,您的頭髮有點零亂……奧克塔夫,開慢一點。」

  他拿過小手袋,打開它,從裡面取出一面玲瓏的小鏡子。

  「我幫您拿著,夫人……還是小姐?」

  「小姐……樊尚小姐。」

  「我是瑟尼納王子……這兒,您有一綹頭髮掉了下來。」

  一副天真相,十分地無拘無束,他在欣賞著這次夜間散步的豔遇。在一部像貴婦人的小客廳的軟座車裡,他為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舉著鏡子。她正在對著鏡子整理頭髮,就像是剛從一次愛情幽會中出來似的。

  「您笑什麼?」她問道。

  他不敢回答她:「我笑是因為您不是樊尚,就像我不是瑟尼納一樣。是因為我覺得您太美啦……是因為我不想失去您。是因為我鍾愛那些具有神秘色彩的,被一群打劫者在半夜裡跟在後面追逐的女孩子。」他只是說:「您自己很難弄好……還是讓我來做吧。」

  他以一種細心的靈巧,把她的頭髮整理好。

  「哈……如果令堂大人在等您的話,她什麼也不會發覺的。我在想,您這一方面,肯定不會把您的不幸遭遇告訴她老人家的。」

  奔馳車緩慢地駛到昂儒街拐角處的一幢房子前面。

  「我們到了。」瑟尼納說道,「停車。」

  他下了車,跑過去打開車門,幫著姑娘下車,然後陪她走到門前並按了門鈴。

  「再次感謝,先生。」她低聲說道,「請相信我會記住的……」

  她消失了。門又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再見,漂亮妞。我們的路好像到此分開了。但是這是為了在另外一個地方再聚會。」瑟尼納低聲哼著小曲,上了他的那輛車。

  「老闆!……老闆!……」

  「是的,我知道。這幢房子有兩個出口……這正是她的令人著迷之處……

  再往前一點!……我喜歡走在前面。唉呀!見鬼!白色的銀蓮花……我差一點把它壓壞了。」

  瑟尼納拿起花,思緒萬千地注視著它,然後把它插在了扣眼上。

  「我們回家?」奧克塔夫問。

  「你瞌睡了嗎?」

  「沒有。但是我想……」

  瑟尼納把一張小硬紙片放到他的眼前。

  「這是什麼東西,老闆?」

  「一張名片,是剛才我從被我們救了的人的手袋裡拿到的。只是出於好奇……念一念……好啦,念吧,笨傢伙。」

  奧克塔夫轉動著名片,好讓照著十字路口的燈光能照到名片上。

  德·格雷日女男爵
  十一月二十四日,星期四
  午夜開始接待來訪者

  「今天正巧是二十四日吧?」

  「是的。」

  「而且也已經是午夜過後了?」

  「對的。」

  「那麼好啦,你還有什麼可等的?我們當然去女男爵官邸啦!這一次,可要快一點了……在瓦萊納大街……你不認識她嗎,這個女男爵?哈!那太遺憾了。她只在夜間才活過來。她雇的都是些黑人用人。她自以為像薩巴女皇。純粹一個神經病,但是非常能吃!……你想吧,她的司機開著羅爾斯·羅伊斯車一直下到尼斯,為的是去買她喜歡的剛剛釣上來的完全新鮮的緋鯉魚。」

  一種幸福的喜悅在王子的眼神中閃動著。

  「此外,還有其它一些事情,奧克塔夫。」

  「我絕不會懷疑的,老闆。跟您在一起,總有些其他的事……是小姑娘嗎?」

  「是的,小姑娘,就像你說的……她要到瓦萊納大街去,你敢打什麼賭嗎?」

  「很可能!可是在她受到驚嚇之後!……」

  「可是這並沒有阻止她騙我們在有兩個出口的房子前停車呀。這正向我們證實了,她始終是很冷靜、鎮定的……這同樣證實了……」

  瑟尼納閉上了嘴巴。他那豐富的想像力已經使他聯想起其它的假設。當他向這位落難的小姐提出可以把她放到她要去的地方時,對她來說,如果直截了當地指出去瓦萊納大街的話,那就太頭腦簡單了。她想避開救了她的人。

  為什麼?是害怕他一定要陪她去女男爵的府上?肯定不是的。她只是簡單地想讓這次拜訪在秘密中進行?可是全巴黎都會踴躍出席德·格雷日女男爵的晚會的。沒有一個人會在那裡隱匿姓名、身份。大批的新聞記者會在那裡收集反映、還有閒言碎語……而這兩個身穿晚禮服的男人,是否會尾隨著她呢?

  他們不會是為了錢袋子,這是很顯然的……那麼在未成功的侵犯和女男爵的邀請之間,是否有某種聯繫呢?……瑟尼納並不厭惡那些還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它們給生活增添了很多的刺激。

  奔馳車駛過亞歷山大三世橋,開上了巴黎殘老軍人廣場。當然,再找到這位樊尚小姐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但是,在人群中搜尋這位神奇迷人的小人兒,給她送上一杯香檳酒,那將是多麼有趣的事呀。甚至還可以對她說:「我是為了您而來……您的白色銀蓮花,您還記得吧……您把它忘在了我的車上……我是多麼光明磊落呀……」

  奔馳車在庇隆旅館前轉了彎。

  「就在這後面,奧克塔夫……你把我放下,然後你就回家……我也許會在這兒呆很久的。」

  奧克塔夫以同謀者的神情點了點頭。他轉到停滿各種名牌汽車的主要院子裡,把車停在了臺階旁。一個僕人馬上走過來開車門。王子做出一副跟女男爵很親近的樣子,懶散地登上臺階,直接走進大廳。遠處的樂隊正在演奏《你永遠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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