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歐奈維爾城堡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四一


  再一次努力,最後一次。拉烏爾仰面躺著,在他的上面,天上的星星在眨著眼睛……某個地方,輕輕的腳步正在遠去。虛弱在慢慢減退。肌肉重又開始聽指揮了。拉烏爾在地上滾動著。眼睛緊緊盯著鋪了石板的路。他發覺,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城堡方向走去。惡魔就要走進沉睡中的屋子了。他馬上就能隨心所欲地完成他的殺人勾當了。

  呂西爾!拉烏爾的意志敗下陣來,愛情戰勝了一切。他站起身來,緊握雙拳。跑步前進嗎?這根本不可能,他跑不上十步的。走過去嗎?這有可能。

  可是另一個人就有可能走到位了。還有手槍呀,城堡主人的那支大史密斯威森牌手槍。為什麼另一個人一點也不激動呢,他此時已經把信件拿到了手。

  他藐視對手已經到了如此程度?那就等著瞧吧!

  拉烏爾拿出武器,舉起手來。他的手抖動得很厲害。他在面前把左手肘部彎起來,然後把手槍槍筒靠在上面,長時間地瞄著走進黑暗中的影子。這一槍發出很大的響聲,拉烏爾向後退了兩步。對面,黑影晃動了一下,然後繼續朝前走了幾步,接著雙膝跪地,再次站起來後便消失在牆根的陰影裡。

  拉烏爾開始趕過去,但是十分緩慢。他的腦子裡還迴響著手槍的爆炸聲。

  他覺得地面很軟,很不牢固。他不太肯定能夠走到城堡,但是長時間以來,勝利的喜悅就像在他體內流動的有益於健康的流質,在他緩慢的行進中支撐著他。他來到黑影跪過的地方。手電的光束照到了血滴。血滴一直延續到很遠,它清晰地標出了這個蠢傢伙走過的路。現在,只需沿著這條紅色的路走就行了。拉烏爾爬上臺階,為了防止不測,他插好銷子,抽下門上的鑰匙,鎖住出口。在前廳的中央,有一小窪血……然後,朝廚房方向還有很多血滴。

  拉烏爾來到一座低矮的拱門前,這是地窖的入口,他停下來仔細聽著。他聽到從黑暗中傳出的沙啞的喘息聲。他打開手電,發現一大段樓梯上灑滿了鮮血。他緊靠著牆壁,一步步地往下走。

  他覺得樓梯在旋轉。拉烏爾試著把腳放到臺階最寬的地方,防備踏空,他責怪自己在參觀城堡時把地窖忘記了。儘管另一個人已經受傷,他也還會給他設置陷阱的。就在這個時候,他摒住呼吸,準備可能要做的反擊……拉烏爾又下了幾級臺階,現在他看到了廊子的入口。突然在遠處,在地底下,沙啞的喘息聲又響了起來,時斷時續,非常瘮人。拉烏爾走進黑暗的通道。

  他把手槍放回口袋,因為他要使用兩隻手,一隻手用來拿手電筒,另一隻手要扶著牆壁。他始終覺得兩條腿在不停地哆嗦。繼續向前走,前面那個毫無價值了的垂死的人使他難受。過道的盡頭連著一間很寬敞的廳,裡面塞滿了東西,在廳的一側,堆放了一大排桶。那黑影緊緊抓著這些桶,仍氣喘吁吁地在黑暗中拼命地往前走。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它顯得非常模糊不清。他在用最後的一點力氣逃著,他那越來越弱的喘息聲在地窖裡產生了可怕的迴響。

  「舉起手來!」拉烏爾喊道。

  另一個人不見了。突然一下子變得很靜。拉烏爾的腳踢到一塊看不清的障礙物上,失去了平衡。他照了照地上,看到幾根圓木已經滾離了木柴堆。

  他小心地走到大木桶旁,在繼續往前走之前,仔細察看了一下地方。他看到在對面的牆上,掛著打獵的用具、馬鞍和裝瓶子的舊柳條筐。在桶的盡頭,他長長地呻吟了一聲。拉烏爾已經深深地把地窖裡的情景印在了腦海裡,為最後的決戰做好了準備,邁出了關鍵性的幾步。

  那個人倒在了靠牆筆直放著的像船的舵輪一樣的一隻舊車輪底下。他再也動彈不得了,但仍然活著。從他那噝噝的喘氣聲中,拉烏爾知道他的肺部受了傷。他俯下身去,抓住傷者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

  「布律諾!」

  §十 財富的守護人

  手電在他的手中抖動著。他像被擊敗了一樣地呆著,雖然時間很短,但他卻覺得無比的漫長。這是多麼地不可能,多麼地不合邏輯呀。布律諾,他會在這地窖的底下!?布律諾,會受了致命的一擊?!……這是怎麼回事,布律諾怎麼會呆在他要搜索的路上呢?拉烏爾跪了下來。

  「布律諾……我的小布律諾。你不要死呀……你別跟我這樣……」

  年輕人的嘴唇蠕動著。拉烏爾俯下身去靠近他。

  「對不起……老闆……」

  「可是你看……什麼對不起?……你沒有罪。你不應該有罪。是我想侵入城堡偷盜的。是我安排了這一切。你知道的絕不可能比我還要多。你知道的甚至很少……怎麼?……我已經命令你回巴黎了,就在老頭兒被劫走之後。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呢?……你在這裡幹什麼呀?……你為什麼又要拿這封信?……誰告訴你的?……」

  拉烏爾馬上閉了嘴。實情已經告訴了他,就像航標燈一樣,從四面八方噴射出來,投在交織在一起的仍在抖動的巨大黑影上……布律諾想要站起來。

  「好好呆著……我現在知道了。我知道,讓你知道這一切的,媽的,是貝納丹……別開口!……我多蠢呀!很顯然,你照料他,在那幾天,你也治好了他……他最終開口吐露了真情。他使你改變了主意,他把你攪得心緒不寧……你,這個魯瓦的舊報販子……我本應該警覺的。可惜呀。你行動了……路易·菲力普的出逃……他的秘密返回……神聖的寄存物……這些弄昏了你的腦袋!唉!我本來應該看著你們,你們兩個人,一個是老朱安黨人和一個是年輕的囊空如洗的貴族……他都告訴你了,對吧?……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管家為我提供的服務……這是沃特萊爾家族勳章上的銘言!是他們的勳章!是他們的護符!……而你,你聽信了。嗐!你怎麼能聽呢?……因為你知道老頭兒最終會說出他的這個秘密來的!他告訴你那個寄存物是什麼了嗎?……回答我!這一次,你一定得告訴我。」

  布律諾閉著雙眼,做出同意的表示。鮮紅的泡沫掛在了他的嘴角。他的呼吸變得不規則起來。

  「我求求你啦。」拉烏爾說,「對你來說,這是完了。可是我,我卻能夠堅持幹到底。這是一個超乎我們所有人的秘密,對吧……它也許會使整個法蘭西感興趣的?……怎麼樣?……這樣的一個秘密是不應該消失的……以國王的名義,布律諾!」

  他把耳朵湊到快要斷氣的人的嘴邊。

  「什麼?……血?……還是這個血!可是是什麼血呢?……布律諾!……我懇求你啦!……再努一把力,你會得到徹底的原諒的。」

  布律諾把頭俯向前面,他吐出最後一口氣,說了一句話,拉烏爾與其說是聽的,還不如說是猜的。他如此激動,馬上站起身來四處走動起來,就像一個想要控制住極大苦痛的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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