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傑裡科王子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
|
|
「這麼說,」她說,「您還在等他回來?」 「我每天來這裡。」德·阿尼裡斯小姐說。「一到門口,我的心就和前一天一樣怦怦地跳。我叫喬弗魯瓦,問他:他來了,是嗎?他說:沒有。我又問:嗯,那他有沒有來信?他說:沒有。於是,我擺好鮮花,看看屋裡的東西是否整齊。這裡是他用的紙,那裡是他的煙斗。再遠一些是他母親的相片。還有,在這張桌子上,是村子裡敲響警鐘,通知新兵集合的時候,他還在給我讀的那本書。『這位首領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海盜們如此敬佩呢?……』」 「不錯,」納塔莉低聲自語道,「這正是他念念不忘的東西。」 「不,」阿爾梅爾說,「這是普魯瓦內克家族的心聲。但是,還有另一個品質,在他身上表現得同樣地強烈,是他從可敬的普魯瓦內克太太那裡得來的,他母親原來的名字叫瑪麗·德·聖-瑪麗。所以,他的性格既暴躁又溫柔,既可愛又倔強,既理性又熱烈,做好事奮不顧身,對邪惡深惡痛絕。 不過,他不願受任何紀律的束縛,只管感情用事。所以,有時是普魯瓦內克,有時是聖-瑪麗,兩大家族輪流地在他身上發揮影響,他的臉上有雙重的反映,小姐,這是他的相片,您也看得出來的。」 她說著從拜倫的集子底下取出一幅用紗紙套住的照片,在遞給納塔莉的同時,她又說:「他總是穿這樣的衣服……一件藍色短上衣,兩排金扣子……戴一頂水手帽。」 納塔莉一點不感到驚奇。這是她早已知道的事。讓·德·普魯瓦內克的照片,其實就是艾倫-羅克的照片,只不過年輕十五年罷了。 教堂的鐘聲敲響了。喬弗魯瓦取來斗篷和帽子,向德·阿尼裡斯小姐打個手勢,告訴她該走了。 「行了,我的好小姐,不要再談我們的讓了。這些事情跟別人無關。」 「真的,」她又說,「但是,有人問到他的情況,我能不說麼?小姐,請您繼續參觀。做完彌撒,我還要經過這裡,或許會在莊園的廢墟堆裡再見到您。」 她施個禮就走了,後面跟著喬弗魯瓦和馬克西姆。馬克西姆 想陪她一起去教堂,並且繼續提一些問題。 「納塔莉,我回頭來找您。」馬克西姆在臺階上喊道。 「和德·阿尼裡斯小姐一起回來好了,」她說,「反正我們不急著回去。」 剩下了納塔莉一個人,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那幅照片。艾倫-羅克!正是他,高高的身材,修長,壯實,熱情的臉龐,充滿毅力的外表,威嚴的舉止。但是,還看不到歲月刻劃的苦澀的皺紋,目光中尚無那種果斷無畏的神氣,也沒有目前籠罩著他的那種神秘氣氛。 此外,納塔莉看得愈久,離開艾倫-羅克也愈遠,他好像消失在愈來愈濃的黑暗之中,把位置讓給了阿爾梅爾·德·阿尼裡斯口中的年輕人。而且,這個年輕人的形象是如此鮮明生動,使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特徵會使人想到傑裡科和艾倫-羅克。只有活生生的一個讓·德·普魯瓦內克,布列塔尼的紳士,瑪麗·德·聖-瑪麗的兒子,美麗的阿爾梅爾的未婚夫,戰場上的英雄。他的生命到此為止。海盜與殺人兇手傑裡科,冒險家艾倫-羅克,他們還沒有從喧囂的廝殺或洶湧的大海中冒出頭來。她俯身對著相片,以朋友的目光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夥子,記憶中那些臉色陰沉的形象漸漸地被取代了。 矮小的門底下有一條小槽,標記屋子裡與窗戶相對的另一側,她看著小槽,心裡想:「等他回到度過童年的地方,走近莊園的圍牆,他就會真相大白了,他會記起每一處遺跡,記起每一棵樹,他從這扇小門進來,過去的一切會重現眼前。他的未婚妻或許會親自來這裡迎接他。」她心裡不斷地重複:「他的未婚妻……阿爾梅爾·德·阿尼裡斯……」她隱隱地感到有點悲哀,為了散散心,她決定到莊園四處走一走。在出去之前,她把相片放回書本底下,可是下面還有另一張相片,是讓·德·普魯瓦內克十一歲時照的,穿一件初領聖體的衣服,他微笑著,看上去很高興很活潑,沒有任何東西表明在他身上未來會出現如此可怕的品性。 她朝平臺走去,仿佛聽見從莊園的瓦礫堆裡有一些異常的聲音,輕輕的腳步聲,樹枝發出的系窸窣聲。 她聽了一兩分鐘,心裡有點發毛,豎起耳朵注意著外面最細微的動靜。 她想起喬弗魯瓦的話,說在柵門附近發現生人的腳印。這些腳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是哪些敵人呢? 那聲音愈來愈清晰,她悄悄地走到其中一扇窗前,彎下腰一看,不禁低聲叫起苦來:「哎呀!天哪,這怎麼可能呢!」 她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但是不讓別人看見自己。她一開始就覺得是波尼法斯,事實果然如此。他來到靠近塔樓的空地上。過了一會,窗子下面傳來兩個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她聽見偷偷摸摸上臺階的腳步聲。 她於是躲在窗洞裡,前面有磨得露線的壁毯遮擋,她透過細小的紗網可以看到來人。 他們很快就出現在平臺了。她認出是福爾維勒,後面跟著波尼法斯。兩個人都是農民裝束,確切地說更像樵夫。 「她不在,」波尼法斯往裡面略略一看說,沒有想到要搜索一下兩個窗洞。 「我早料到了。」福爾維勒說,「馬克西姆跟著阿尼裡斯和喬弗魯瓦走了。我不相信納塔莉今天上午會來這裡。」 「不管怎麼說,兩個傢伙來這裡幹什麼?有誰能把他們帶來莊園?嗨!如果她今天給我們找麻煩的話,活該她倒黴。」 納塔莉渾身一顫,差點兒跨過打開的窗子,一出溜從樓上跳到地下。但是,她想這時候還不著急逃跑,要跑的話總有機會的。 她於是繼續聽他們說話。波尼法斯冷笑著說:「福爾維勒,您不要緊張。這裡就我們兩個人。等魯道維克一到,就安排他在這裡站崗。」 「好主意,」福爾維勒表示同意。「我們起碼有兩個鐘頭的時間,足足有餘了。但是,條件是沒有人在我們和艾倫-羅克之間作梗。」 波尼法斯又冷笑著說:「您還叫他艾倫-羅克,我覺得真是很逗。自從那天晚上我當面叫他傑裡科以後,他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您也是知道的,因為我已經從頭至尾告訴您他的歷史。」 他搓了搓手。 「啊!福爾維勒,您的眼光真靈,那天晚上您呆在旅館門口,一眼認出了米拉多爾別墅的兩名歌手,波尼法斯和魯道維克先生,我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不過,我們必須有三個人才行,因為他們是三個人,即:艾倫-羅克,傑裡科和普魯瓦內克!」 「不錯,」福爾維勒小聲地說,「但是,這三個人,只要一粒子彈就可以幹掉了,波尼法斯,我們的意見永遠是一致的,是不是?」 波尼法斯沒有回答,他在聽。 「噓!」他命令道。 「什麼?」 「有人吹口哨。」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