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傑裡科王子 | 上頁 下頁
一九


  「嗯?走了?」

  「是的,臨別只說了一句話:謝謝您,船長。他要給我五百法郎,讓我分給船員。我拒絕了。於是,他把五張鈔票揉成一團扔進了海裡。隨後,他要我交一封信給您,小姐。接著,他就帶著女朋友離開了,若無其事,就像旅客搭乘高級輪船完滿地旅行了一趟。嘿!這個該死的東西!……」

  船長從口袋裡取出一封信遞給姑娘,她使勁地打開信封。裡面是用鉛筆潦潦草草寫下的幾行字:兩年前,您的父親在西西里突然去世的時候,傑裡科也在島上。從帕斯卡埃拉·陶爾西,陪同我的意大利女人口中得知的一些消息,使我相信他們在那裡見過面。有一輛汽車停在碼頭旁,在桑塔路西亞教堂對面等候您。它可以在幾個鐘頭裡把您帶去離塞蓋斯特寺院不遠的卡斯德爾斯拉諾村。已經為您在當地主要的旅館訂好房間。明天上午十點鐘,請您務必來到位於村子裡最高處的陶爾西家。

  順致崇高的敬意。

  艾倫-羅克

  納塔莉毫不猶豫。她自由了,心裡想的只是第三次逃跑,重新回到海上去。船長告訴她,得等部分上了岸的水手回來才行。她只好在甲板上走了走,顯得很無奈很焦急。

  機器開動了。三名水手已經回來,接著,剩下的一個也回來了。但是,他們正要抽起跳板,納塔莉突然改變了主意,對船長交待幾句話以後,她背上一個袋子就急匆匆地走了。

  一輛出租車停在教堂門口。車夫問她:「是瑪諾爾森小姐嗎?」

  「瑪諾爾森小姐,」納塔莉給了肯定的回答。

  她上了車。

  路面崎嶇不平,到處是雨後的積水。起伏的丘陵上種植著無花果樹和柑橘樹。納塔莉什麼都看不見,她什麼都不看,只是沉灑在模糊的夢境中,痛苦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為什麼同意作這次旅行?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屈從?父親的死和傑裡科在西西裡島,這是一個巧合,不可能影響她自己作出決定。可是呢?……

  公路盤旋而上,山崗漸漸湮沒在夜色之中。納塔莉很晚才到達一家肮髒的小旅館,兩個男人坐在壁爐旁喝酒。另一個人在一邊抽煙。開旅館的老太婆一邊找來客登記簿,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那三個人和店堂,刷過石灰的牆壁已經發黑。納塔莉在登記簿裡寫上名字,接著,者太太領她到二樓的一個房間,晚餐已經安排好送來了。

  她從未經歷過如此的困境,真想痛快地哭它一場。旅館顯得陰森可怕,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掉入了陷阱。汽車司機,旅館老闆,那三個坐在桌子旁邊的人,說不定通統是一夥的。萬一被謀殺的話,誰會知道她發生的事呢?

  她決定坐在椅子上過一夜。她半醒半睡,心裡七上八下,警惕地豎著耳朵,後悔吹熄了蠟燭,又沒有勇氣去重新點燃它。教堂的鐘按時地敲響。午夜過後二十分鐘,大概是這個時間,她突然打了個哆嗦,確信椅子背後有人正試圖打開窗戶。她不敢回頭,不敢叫喊,就是想喊也喊不出聲來,因為她害怕得連喉嚨都哽住了。

  可是,那聲音變得愈來愈清晰,使她得以判斷來人的每一個行動,撬百葉窗,劃玻璃的吱吱聲,轉動把手。一股冷風猛地吹過來。窗子打開了。有人進來了。

  她的周圍出現了一道電光。椅子背擋著她,她希望保持不動就可以不被來人發現。但是,那人朝她走過來,幾乎碰到她了。她毛骨悚然,相信是碰到她了,突然,她鼓足勇氣,驀地站了起來,準備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納塔莉還來不及看清楚襲擊者的人影,手電筒已經熄滅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喉嚨。她撲通一聲重新坐了下來,在驚慌之中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事情前後至多持續了一兩分鐘。那只手沒有繼續用力。納塔莉可以自由呼吸。

  但是,另一隻手在她的脖子上東摸西摸。她的頭巾被鬆開了。內衣的一粒鈕扣被解掉了。恐懼和憎惡使納塔莉渾身顫慄。他想幹什麼?她突然明白了。

  那只手抓住一件首飾,就像有人掛聖牌一樣,這是她時刻掛在胸前的一個鏈墜,一個古老的聖物盒。

  那人一把扯斷了金鏈,搶走了首飾。

  納塔莉沒有還手。他跳出窗外逃走了。

  §三 帕斯卡埃拉陳訴實情

  納塔莉克服疲勞和緊張,在艾倫-羅克指定的時間離開了小旅館。

  卡斯德爾斯拉諾村裡的房子高高低低,簡陋貧窮,村子坐落在山崗的陡坡上,山崗與山崗形成一個盆地,像古代的圓形劇場,美麗的塞蓋斯特神殿屹立在這個盆地的底部。她沒有向人問路,就像一個旅行者信步所至,踏上一條路面不平、彎彎曲曲的馬路。從教堂開始,馬路變成一條小徑,而且更加崎嶇不平,穿行在一座座葡萄園和小花園之間。她爬上最高點,遠遠看見艾倫-羅克在她前面一百米左右的地方。

  因為害怕招來種種傳言,以及由此而來的調查,納塔莉在旅館裡沒有對人提起晚上遭到攻擊的事。但是,那可怕的記憶留在心裡,極度的恐懼時不時地令她心悸和腳軟。見到艾倫-羅克,她的心放下了。她立即恢復了安全感。任何危險都威脅不到她了,一切都恢復正常,因為他在那裡,在她的呼叫聲可及的地方。他是不是女歌手的情人,對她來說已經無關緊要,即使想到會再次見到這個女人,她也沒有了任何屈辱的感覺。

  他經過豎在路口的十字架,猶豫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該走哪條路似的,然後往右一拐就不見了人影。

  納塔莉緊走幾步穿過路口。在用棕櫚葉搭成的搖搖晃晃的柵欄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陶宅。她嘩地推開柵欄。一間漆成粉紅色的破舊小屋,屋角上掛著的鈴鐺響了一下,屋前有一條小路,兩旁種著瘦瘠的佈滿塵埃的仙人掌。艾倫-羅克和意大利女歌手在門口說話。

  他立即迎上前來。她隱約聽見他說了一聲抱歉,當時的情景下必然的一種客套。她感到十分疲倦,所以一走進位於樓下的正廳,馬上找個地方就坐了下來。

  「您的臉色很差!」艾倫-羅克說。「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沒什麼……」納塔莉說,在撐持幾秒鐘之後終於控制住自己。「沒什麼事……或者說,沒有什麼值得您在此時此刻操心的事。過一會兒您就知道了……」

  他沒有堅持。顯而易見,對他來說,這次會面的重要性全在帕斯卡埃拉·陶爾西身上。他之所以安排這次會晤,完全是為了讓姑娘面對她,納塔莉,把事情說個清楚,其中的道理他隨後會解釋的。

  她看了看他們兩個人。意大利女人面色沉重,顯示出內心的一種非常兇惡非常固執的東西,那架勢就像隨時準備動武似的。他也一樣,一改當初吸引納塔莉的無憂無慮,可以說活潑愉快的外表,臉色嚴峻而充滿仇恨。他全神貫注,心事重重,似乎任何外界的事物都無法轉移他的注意力。他的全部努力達到目前會面這一步。他們中間的一個人必須作出讓步,不是意大利歌手,就是他自己。

  「說吧。」艾倫-羅克對意大利女人說。

  「不!」她激烈地抗拒說,「不!到目前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不想繼續聽您的話了……放了我吧。」

  他拍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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