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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八 走鋼絲

  多羅泰躲在壁櫃門背後,門不是關得很緊。她輕輕一推,除了朱利埃特·阿澤爾的臉以外,聽見也看見了整個場面。她並不太擔心強盜的威嚇,因為她知道他不會付諸行動。實際上,德·埃斯特雷謝一直數到二十,老太太始終不吭一聲。但是,無聲的反抗更使他暴跳如雷,他扔掉手中的鐵傢伙,抓住朱利埃特·阿澤爾的手用力一擰,朱利埃特·阿澤爾疼得直喊救命。

  「哈!哈!」他冷笑道。「你開始明白了吧,這下子該回答了吧……獎章在哪裡?」

  她不做聲。

  他又使勁一擰。

  老太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向他求饒。

  「說!快說!」他喊道。「我要擰到你說為止……」

  她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個字。

  「你說什麼?說清楚一點,嗯!是不是要我再用點力?」

  「不……不……」她哀求道……「在……在山莊裡……在河裡……」

  「在河裡?開什麼玩笑!你們會把它扔進河裡?你敢嘲笑我,嗯?」

  他把她壓在地上,膝蓋頂著可憐的老太太的胸口,一隻手緊緊地拽住她的一隻手。多羅泰從自己所處的地方看到此情此景,不禁義憤填膺,面前有兩個男人,她確實感到無能為力,只好忍住不動。

  「怎麼樣,我擰啦,嗯?」強盜大罵道。「你寧可受罪也不說嗎?……我擰啦?」

  他一使勁,朱利埃特·阿澤爾大叫一聲。接著,她突然站起身,讓人看到一張驚駭萬分而變形的臉,嘴唇哆嗦,結結巴巴地吐出幾個字:「壁櫃……壁櫃……石板……」

  雖然嘴巴還在神經質地翕動,她的話卻沒有說完,奇怪的是,那張可怕的臉慢慢地平靜下來,變得令人難以置信,安詳,滿足,微笑。朱利埃特·阿澤爾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受傷的手腕不再疼痛,她甜甜地笑著,十分自然,面露安詳的神情。

  她瘋了。

  「你真是沒運氣,」那個同謀開玩笑地說道。「你次次教人唱歌,次次都唱走了調。男爵傻了。他的女朋友瘋了。你真有能耐。」德·埃斯特雷謝惱羞成怒,一把推開老人,橫眉怒目地大叫大喊起來,老太婆打個踉蹌,連跌帶撞地摔在一張椅子後面,剛好背對著多羅泰。

  「沒運氣,這是你說的。但是,這一回也許有苗頭了。她在腦子失靈之前提到壁櫃和石板。是哪一個壁櫃呢?是這一個,還是那一個?兩個壁櫃下面都鋪著石板。」

  一個是多羅泰藏身其中的像儲藏室的壁櫃,另一個是位於壁爐左側的壁櫃,他指來指去,無法確定到底是哪一個。「我先搜查這個櫃子。你負責那一個,」他說,「不如這樣吧……喂,來幫我一下,我們搜查完這一個再說。」

  他在壁爐旁蹲下來,打開櫃門,用撥火的鐵條插進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縫隙裡,他的同夥則出力撬起石板。

  多羅泰不再猶豫。她知道,他們很快便會來搜查這個壁櫃,如果不馬上離開就完了。老太太躺在她旁邊發出陣陣笑聲,聲音愈來愈低,那兩個人則在緊張地搜索。

  在椅子的掩護下,她靜悄悄地伸手從朱利埃特·阿澤爾的頭上取下鑲花邊的帽子,把它戴在自己頭上。接著,她取下她的眼鏡,解開她的頭巾披在自己肩上,然後用一條黑色的嗶嘰圍裙遮住自己的腰部和短裙。這時候,朱利埃特沒了笑聲,結果輪到多羅泰繼續發出均勻而快樂的笑聲。那兩個人正加倍努力搜尋。她站起來,像老太太一樣彎著腰,一邊笑,一邊小跑著穿過房間。德·埃斯特雷謝咕嚕說:「她在幹什麼,這個瘋婆子?別讓她跑了,嗯?」

  「怎麼跑得了?」他的同夥說。「鑰匙不是在你口袋裡嗎?」

  「窗戶呢?」

  「窗戶太高,老實說,她根本不想離開這座茅屋。」姑娘來到窗前,窗臺很高,與她的眼睛平齊,百葉窗沒有關。她慢慢地轉動窗上的把手。接著,她歇了歇。她知道,窗子一打開,外面的風和嘈雜的聲音就會呼啦啦地吹進來,兩個傢伙就會立即警惕起來。她利用幾秒鐘時間,計算和分解了即將要做的幾個動作。她對自己有十分的把握,對自己的技巧有十分的信心,朝對手的方向看了一眼以後,她毫不猶豫,迅速地,分毫不差地打開窗子,跳越窗臺,落在了花園裡。

  在她身後傳來兩聲叫喊,氣急敗壞的呼喊。兩個人還得花時間醒悟,檢查,摸一摸真正的朱利埃特……姑娘利用了這個時間。她非常機智,知道從花園和大門是出不去的,所以,她繞到房子背後,越過一道土坡,穿過帶刺的綠籬笆,最後來到了外面。這時,傳來了槍響。德·埃斯特雷謝和他的同夥,正朝著模糊的影子胡亂地開槍……

  拉烏爾和孩子們找不到她,一個個十分擔心,大家聚集在大篷車附近等她。多羅泰回到他們身邊,簡單地講述過這次行動以後說:「事到如今也該結束了。確切地說,一個星期之內將要決出勝負。」

  對兩個年輕人來說,這是十分溫馨的幾天。拉烏爾依然態度謹慎,但是說起話來大膽多了,更顯示出他既嚴肅又熱烈的本質。多羅泰感受到這份真情實意的愛,高高興興地沉醉其中。只有聖康坦和他的小兄弟們心神不定,情緒低落。

  上尉不住地搖頭。

  「多羅泰,我憎恨那個壞蛋,但是我覺得更加不喜歡這個人,如果你肯聽我說……」

  「孩子,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套上獨眼喜鵲,馬上離開這裡。」

  「那些珍寶呢?你知道我們在尋找珍寶呀。」

  「珍寶,媽媽,你就是珍寶。我怕有人奪走我們的珍寶。」

  「小鬼,放心吧。我的四個孩子比什麼都重要。」但是,四個孩子並不放心。

  一種危機感壓迫著他們。在這個四周有圍牆的地方,在崗頂山莊,他們感覺到一種令人心煩意亂的沉重氣氛。顯然,危險來自拉烏爾,也來自其它東西,而且在他們的腦子裡慢慢地明確起來,因為他們在晚上曾兩次見到一個黑影在山崗上的樹林子裡出沒。

  六月三十日,她請求拉烏爾第二天給手下人放一個白天的假,因為在克裡松將舉行盛大的宗教慶典。其中三個經過挑選的最強壯的僕人配備了長槍,得到命令必須在下午四點趕回山莊,在離開山莊大約五百米左右,一家名為馬松的小客店附近集中。

  第二天,多羅泰顯得比平時更加神采奕奕。她在院子裡,又是跳英國舞,又是唱英國歌。她帶拉烏爾去划船,在船上也大唱特唱,歡蹦亂跳,甚至於好幾次差點兒翻了船。她拿著三隻珊瑚手鐲玩雜耍,結果掉了一個在水裡。

  她想把手鐲撈回來,她的手臂伸進水裡,水一直沒到肩膀,她低頭看著池底一動不動,好像專注地看著什麼似的。

  「您這是在看什麼呀?」拉烏爾問道。

  「很久沒下雨了,水位下降了不少,水底的石子和砂礫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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