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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在他們之間,從來不提辦案之事。德內裡斯隻字不提合作,如果對方提出,他會拒絕的。實際上,這是一場無情的決鬥,包含看不見的猛攻、陰險的反擊、聲東擊西與各自強忍憤怒。一天早上,德內裡斯在拉博爾德街心花園附近,發現法熱羅和范霍本臂挽著臂,顯得十分親密。他們順著拉博爾德街走過去,在一個關著門的店鋪前面停下。范霍本用手指指招牌「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他們走遠了,談得很熱烈。「正是這麼回事,」德內裡斯心裡想道,「兩個騙子正相互勾搭。范霍本出賣我,對法熱羅說,德內裡斯就是從前的巴爾內特。然而,像法熱羅這樣厲害的人,在短期內必然會把巴爾內特跟亞森·羅平等同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就會揭發我。誰摧毀誰,羅平或者法熱羅?」

  吉爾貝特正準備出發。四月二十八日,星期四(那天是四月十五日),梅拉馬爾兄妹該放棄他們的公館了。德·梅拉馬爾先生將在賣屋合同上簽字,安托萬將給他一張支票。阿爾萊特將通知她的母親。結婚公告即將在教堂公佈,婚禮大約在五月中舉行。幾天以來,德內裡斯和法熱羅之間佯裝的友誼,不總能抵禦一方對另一方的咒駡。兩個人不由自主地不時採取敵對的姿態。

  法熱羅竟然膽敢帶范霍本到梅拉馬爾公館喝茶,而范霍本對德內裡斯非常冷淡。他談起金剛鑽,宣稱安托萬·法熱羅正跟蹤竊賊。他說這話時帶著威脅的口氣,以致德內裡斯心想,法熱羅的意圖是否要誣陷他德內裡斯與案件有關。

  戰鬥不可能推遲。德內裡斯立足於越來越確鑿的現實,決定了戰鬥的日期與時間。然而別人不會搶先嗎?這時發生了一件悲慘的事,他認為是個凶兆。

  他雇用法熱羅所住的世界旅館的門房作耳目,他通過這個門房,也通過貝舒派人監視,得到可靠的消息,法熱羅從來沒有收到過信件,也沒人來訪。

  一天早上,德內裡斯卻被告知,竊聽到法熱羅同一個女人的電話交談。內容十分簡短,約定晚上十一點半鐘在閱兵場花園見面,「在上次的地方」。晚上,從十一點鐘起,讓·德內裡斯徒步在艾菲爾鐵塔和花園一帶走來走去。

  那是一個不見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他尋找了好久,都沒有遇見法熱羅。幾乎快到半夜,他才發現在一個長凳上有一堆東西,好似一個彎腰的女人,腦袋幾乎貼在雙膝上。「喂!」德內裡斯喊道,「不能這樣在露天睡覺……瞧,現在下雨了。」

  那女人沒有動。他彎下腰,拿著電筒一照,看見一個沒有戴帽子的腦袋,頭髮灰白,一件披風拖在沙地上。他一提那個腦袋,腦袋立即垂下來;他剛來得及認出那是洛朗絲·馬丹的姐姐,即那個女商販,臉色慘白得如死人一般。

  那長凳遠離花園中央的幾條小道,在高地中間,但是離軍事學校不遠。

  在大街上,有兩個騎自行車的警察經過,他吹了一聲哨聲引起他們注意,並且大聲呼救。

  「我這樣做是愚蠢的,」他想道,「我管這事有什麼用呢?」當警察走近了,他對他們講了自己的發現。人們解開了一點那個女人的衣服,看見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肩膀上方,只露出了匕首柄。雙手已經冰涼。她是在三十或四十分鐘以前死亡的。周圍的地上有雜亂的腳印,看來受害者臨死前掙扎過。

  但是,一場一開始就下得很猛的大雨,將腳印沖掉了不少。

  「應該叫一輛汽車來,」一個警察說道,「把她運到警察局去。」德內裡斯自告奮勇。

  「你們把屍體抬到大街上去。我去叫一輛汽車來,停車站就在附近。」

  他開始跑起來。但是,在停車站,他沒有上出租車,只是跟司機講了情況,把他打發到警察那裡。而他自己呢,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快地跑開了。

  「不必那麼熱心,」他想道,「人家會問我的姓名,我將被召去訊問。這會打破一個人的平靜,增添多少麻煩!是哪個傢伙殺死了這個女商販呢?安托萬·法熱羅?他跟她有約會。洛朗絲·馬丹?她想擺脫她的姐姐。有一件事情越來越清楚,那就是同謀之間鬧矛盾。根據這個假設,法熱羅的行為,他的計劃,一切……一切都可以解釋清楚。」

  第二天,中午版的報紙用幾行文字簡略報道了一位老婦人在閱兵場花園被暗殺的情況。但是,晚上發生了雙重戲劇性變化!警察認出受害者正是聖德尼街的服飾脂粉女商販,也就是說,洛朗絲·馬丹和她父親的同謀……在她的一個口袋裡,搜出一塊紙片,上面寫著「亞森·羅平」,筆跡粗劣,顯然是改變了筆體。此外,那騎自行車的警察也講述在女屍旁邊的那個男人的情況,他謹慎地溜走了。毫無疑問:亞森·羅平插手了綴滿金剛鑽的緊身女背心失竊案!

  這是荒謬的,公眾必然作出反應:亞森·羅平從來不殺人,而且不管什麼壞蛋都可以冒充亞森·羅平來簽名。但是,這對讓·德內裡斯是多麼嚴重的警告!提及羅平,意味多麼深!威脅是直接的:「放棄爭鬥吧。讓我放手去幹。否則,我就揭露你,因為我手上有一切證據,人們可以通過這些證據從德內裡斯追溯到巴爾內特,從巴爾內特追溯到羅平。」

  這樣做更好。光通知警探隊長貝舒是不夠的。貝舒始終不安而焦急地忍受德內裡斯的指揮。他正貪婪地等著一個絕妙的報復機會。

  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安托萬·法熱羅藉口調查金剛鑽失竊案,就像他把范霍本帶進梅拉馬爾公館那樣,又把貝舒帶進公館,警探隊長跟德內裡斯在一起就顯得笨拙與不自然。他沒有半點遲疑,就認為德內裡斯忽然變成了羅平。只有羅平才能完成貝舒以前看見巴爾內特完成的業績,只有羅平才能如此欺騙貝舒。因此,形勢每天都在惡化。法熱羅在閱兵場花園事件之後,看上去不再憂慮不安與不知所措,掩蓋了他平素的脾氣,有意或無意,對德內裡斯放肆無禮,傲慢之情欲蓋彌彰。大家都感到他得意洋洋,就像一個只要舉起手指就能啟動整個勝利機器的人。簽訂賣屋合同之前的那個星期六,他把德內裡斯逼在一個角落裡,問道:「那麼,你對這一切有什麼看法?」

  「對這一切?」

  「是的,對羅平的插手怎麼看?」

  「唔!我對這還是相當懷疑的。」

  「仍然可以指控他。有人似乎在緊緊地跟蹤他,抓住他只是個時間問題。」

  「誰能料得到呢?這個人很狡猾。」

  「儘管他很狡猾,我不知道他怎麼才能脫身。」

  「我對您承認,我可不替他操心。」

  「我也不,請您注意這一點。我以漠不關心的旁觀者身份說話。我要是他的話……」

  「怎麼樣?……」

  「我就溜到外國去。」

  「這不是亞森·羅平的風格。」

  「那麼,我想做一筆交易。」

  德內裡斯大吃一驚:「跟誰?關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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