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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很簡單,減輕你們證詞的分量,指控得不那麼有力,在含糊的肯定之中加上懷疑。」

  「然而,」雷吉娜提出反對意見道,「我肯定被帶到過這個客廳裡,我不能否認這點。」

  「不否定。但是您肯定是被德·梅拉馬爾先生和他的妹妹帶到這裡來的嗎?」

  「我認出了梅拉馬爾女士的戒指。」

  「您怎麼能夠證明呢?其實,法院只依賴推定,預審根本不會加重最初指控的罪名。我們知道,法官很擔心。您就可以遲疑不決地講:『這只戒指很像我見過的那只。然而,也許珍珠排列的方式不相同。』那麼局面就會完全改變。」

  「但是,」阿爾萊特說道,「德·梅拉馬爾女伯爵大概也應該參加對質。」

  「她會到場的,」安托萬·法熱羅說道。

  這是戲劇性的變化。吉爾貝特站了起來,驚恐萬分。「我將在哪裡?……我應該在哪裡?」

  「應該在那裡,」他語氣橫蠻地大聲說道。「問題已不再是猶豫或者逃走。您的責任是面對指控,一步一步地自我辯解,擺脫使您不能動彈的恐懼與荒謬的屈從造成的麻木狀態,帶動您的哥哥也起來抗爭。今晚您就睡在這個公館裡,您回到自己的地方,就像讓·德內裡斯沒有魯莽地讓您離開一樣。等到舉行對質的時候,您就親臨現場。勝利是必然的,但是必須通過我們努力去爭取。」

  「但是,人家會逮捕我的……」她說道。

  「不會的!」

  安托萬·法熱羅出語粗暴,臉上現出非常自信的神情,使得吉爾貝特·德·梅拉馬爾低下了頭,表示服從。「我們會幫助您的,太太,」阿爾萊特說道,輪到她激動起來,這環境使她發揮了邏輯性與洞察力。「但是,我們有良好的願望就足已了嗎?既然我們先後被帶到這裡,我們認出了這個客廳,那件銀線織錦的緊身短上衣是在這個書櫃裡被找到的,法院會承認德·梅拉馬爾兄妹倆不是有罪的或者至少不是同謀嗎?他們住在這個公館裡,當時沒有離開公館,他們應該能看到,能目擊那兩次劫持的情形。」

  「他們什麼也沒有看見,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安托萬·法熱羅說道,「應該把公館的佈局回憶一下,三樓左邊朝著花園,是伯爵和女伯爵的套間,他們在那裡吃晚飯、度過晚上臨睡前的時光……右邊,朝著花園,是僕人們的住房……下面中間,沒有人,院子裡和廚房等附屬建築物裡也沒有人。因此那裡就是自由行動的場所。那就是兩次作案的劫持者的活動場地,他們把你們兩個人帶到那裡,而小姐您從那裡逃走了。」

  她反駁道:「這說法不可靠。」

  「的確不可靠,但這是可能的。使這種可能性具有更加容易被人理解的特點,就是這個謎第三次在同樣的條件下被提出來;于勒、阿爾封斯和阿德裡昂三人,完全可能都是因為梅拉馬爾公館的這種佈局而遭殃的。」

  阿爾萊特輕輕地聳了聳肩膀。

  「那麼,依照您的假設,同樣的陰謀都由新的壞人再重複一次,他們每次都注意到了這種佈局。」

  「新的壞人,是的,但他們是知情的。梅拉馬爾家族有秘密,那個令人害怕與昏倒的秘密相傳了好幾代。但是,另一個貪婪、搶劫、侵害而不受懲罰的秘密,在與之敵對的那個家族中延續下去。」

  「可那些人為什麼要來這裡?他們完全可以在小汽車裡掠奪雷吉娜·奧布裡,不必不謹慎地冒險把她運到這裡才搶走那綴滿金剛鑽的緊身背心呀。」

  「不是不謹慎,而是小心謹慎,是為了讓別人受控告,他們自己則免受懲罰。」

  「但是,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丟。因為我一無所有,人家也偷不了我。」

  「那個人也許是因為愛情才折磨你的。」

  「為了這,也要把我帶到這裡來嗎?」

  「是的,為了引起大家的懷疑。」

  「這理由充分嗎?」

  「不。」

  「那麼?」

  「在兩個家族之間大概有仇恨,可能也有競爭。其中一個家族,由於未知的原因,習慣於先發制人。」

  「德·梅拉馬爾兄妹倆大概知道吧?」

  「不知道。正是這事使他們處於劣勢,導致他們必然失敗。敵對雙方在一個世紀裡並行。但是有一方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而知情的那一方就策劃陰謀,付諸實現。因此,梅拉馬爾家族不得不把自己的不幸歸咎於一種迫害他們的惡鬼;而有一些人出於傳統,出於習慣,受到誘惑,利用提供給他們的活動場地,在這裡幹他們的勾當,主動留下他們到過這裡的證據……比如銀線織錦緊身短上衣。梅拉馬爾家的人就將被控告。像您阿爾萊特·馬佐爾和雷吉娜·奧布裡這樣的受害者,就這樣認出了她們被監禁的地方。」

  阿爾萊特似乎並不滿意。這番解釋,儘管很巧妙,跟吉爾貝特所講的情況不謀而合,卻有點「生拉硬扯」,證據頗多自相矛盾之處,許多主要事實仍不明朗,要人們接受它尚有阻力。但是這個解釋仍然在一些方面給人以離開真相不遠的印象。「好吧,」她說道,「但這是您想像出來的……」他糾正道:「這我敢肯定。」

  「這您敢肯定。可法院只看是否有人申訴,才能決定。誰會去法院申訴呢?誰去以相當的自信與誠意向法院申訴,使法院相信他的供詞呢?」

  「我,」他大膽地說道,「只有我才能這樣做。明天,我以德·梅拉馬爾女士從前的朋友的名義,跟她一起出庭。我甚至要毫無愧色地承認,如果她同意的話,把這朋友的身份,改換成跟我對她的感情相稱的身份,我將感到更幸福。我要說在她拒絕了我之後,我去遠遊了好幾年,回到巴黎時正值她開始經歷不幸,我發誓要為她兄妹倆伸冤。我發現了她的藏身之處,於是說服她回到家裡。

  「您的證詞不那麼肯定,雷吉娜·奧布裡也猶豫不決,法官們就會因此動搖。這時我把吉爾貝特吐露的隱情重複一遍,我揭露梅拉馬爾家族的秘密,我確立應該得出的結論。肯定會成功的。但是,就像您阿爾萊特小姐看到的那樣,您和雷吉娜·奧布裡應該邁出第一步。如果你們還不是十分堅決的話,如果你們看到的只是我的解釋尚有矛盾與漏洞的話,那就請你們看看吉爾貝特·德·梅拉馬爾,自問一下:一個這樣的女人,是否會去當強盜?」阿爾萊特毫不遲疑地表態道:「我明天就按照您所指點的那樣作證。」

  「我也一樣。」雷吉娜說道。

  「但是,我很害怕,先生,」阿爾萊特說道,「結果會跟您的願望……跟我們大家的願望不一致。」

  他從容不迫地總結道:「那我承擔一切責任。阿德裡昂·德·梅拉馬爾明天晚上也許不能出獄。

  但是事情已有轉機,法院不敢逮捕德·梅拉馬爾女士,她的哥哥相當有希望一直活到被釋放的時刻。」吉爾貝特再次向他伸出手來。

  「我再次感謝您,我從前誤解了您,安托萬。不要怨恨我。」

  「我從來不怨恨您,吉爾貝特,能為您的事效勞,我真是太高興了。我所做的都是為了您,作為對過去的回憶。我之所以要做,因為您是正確的,還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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