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 | 上頁 下頁
二八


  「我不許您這樣說話,」喬治·卡澤馮咬牙切齒地說道。「您隨便亂說。」

  「隨便亂說?完全不是,我向您保證。我所講的,沒有一件不是確確實實的。」

  這個沒有預料到的對手用假設和猜想構成怪圈?套住了他。為了打破這個怪圈,喬治·卡澤馮喊道:「說謊!您毫無證據!為了證明我父親幹過這無恥的勾當,就應該到老城堡主塔塔頂上去尋找。」

  「讓·達萊斯卡爾上去過。」

  「這是假的!我不承認凡人能攀上高達三十米的主塔——那超越凡人的力量——更不承認凡人可以在兩小時內攀上去。」

  「讓·達萊斯卡爾卻攀上去了,」巴爾內特固執地重複道。「那是用什麼方法?」喬治·卡澤馮氣惱地問道,「用什麼魔法?」

  巴爾內特只說了這幾個字:「用一根繩子。」

  卡澤馮放聲大笑。

  「用一根繩子?那是發瘋!是的,我上百次地撞見他,射箭過來,愚蠢地希望用他準備的繩子勾住塔頂。可憐的孩子!這樣的奇跡是沒有的。而且,什麼,我重複說……在兩小時內能行嗎?而且!……而且,這根繩子人家會在城堡主塔上看見的,出事之後,或者會在克雷茲河的岩石上看見。那它就不會在小城堡裡了,它似乎現在還在那裡。」

  吉姆·巴爾內特總是不慌不忙的,他反駁道:「用的不是這根繩子。」

  「那麼,是什麼繩子?」喬治·卡澤馮大聲反問道,並發出狂笑。「這個故事是可靠的嗎?讓·達萊斯卡爾伯爵,帶著他的魔繩來到他的園子的平臺上,他發出咒語,魔繩自己就展開,一直伸到主塔塔頂,以便讓這魔法師能夠騎行過去嗎?真是印度乞丐行者的把戲!」

  「您也一樣,先生,」巴爾內特說道,「您也不能不想到奇跡,就像讓·達萊斯卡爾一樣,對於他來說,那是最後的希望。我也是把我的自信建立在這個想法之上的。正是出現了一個奇跡,跟您的設想完全相反:繩子不是像習慣的那樣,是由下往上拋出去的,而是自上而下地垂下來的。」

  卡澤馮開玩笑道:「上帝啊!那麼上帝扔了一個救生圈給它的一個選民啦?」

  「甚至不用費力乞靈於神的干預和歪曲自然法則,」巴爾內特平靜地說道,「完全不用!這奇跡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純屬由偶然事件所能引起的奇跡之一。」

  「偶然事件?!」

  「偶然是無所不能的。這是最使人不安,而又最巧妙的力量,也是最出人意料,而又最任性的。偶然使最不相稱的成份靠攏、集中,形成最不尋常的組合,並且使其不斷增加,從而創造出每天的現實。再沒有比偶然更能創造奇跡的了。按我所設想的這個奇跡,在我們的時代,從天而降的除了隕石與塵埃之外,還有別的東西,這有什麼稀奇古怪嗎?」

  「還會降下繩子!」卡澤馮冷笑道。

  「會降下繩子,以及不論什麼東西。海底佈滿了從海上航行的船隻上跌落下的東西。」

  「天空中並沒有海船呀!」

  「天空中有船,不過它們叫另外的名字,它們叫做氣球、飛機或者飛艇,像船在海上航行一樣,在天空中到處飛行。許多不同的東西可以從那上面跌落或者被扔出來。在這些東西中有一卷繩子,而這卷繩子被城堡主塔的雉堞勾住了,整個事件可以這樣解釋。」

  「浮淺的解釋。」

  「理由充足的解釋。請讀一讀上個星期出版的本地報紙,就像我昨天做的那樣,您就會知道,在讓·達萊斯卡爾伯爵慘死的頭一天夜裡,有一個氣球在本地區上空飛過。氣球是從北往南飛的,它在蓋雷市以北十五公里處扔下好幾個沙袋以減少壓載。怎麼不由此必然推斷出,一卷繩子也被扔下來,繩子的一端被平臺上的一棵樹纏住,讓·達萊斯卡爾伯爵為讓繩子擺脫糾纏,不得不折斷了一根樹枝,他下到平臺上,拿起繩子的兩端,將其連接起來,然後往上攀爬呢?難以實現的業績?人們可以認為:像他這樣年紀的小夥子完全能夠辦到。」

  「後來呢?」卡澤馮喃喃地問道,整個臉部抽搐著。「後來,」巴爾內特總結道,「有個非常靈敏的射手,站在這裡,就在這窗戶旁,看見那個懸在空中的人,便向繩子開槍,弄斷了繩子。」

  「啊!」卡澤馮暗啞地說道,「您竟然這樣來看這個事故的嗎?」

  「接著,」巴爾內特繼續說道,「開槍的人一直跑到河邊,搜查那具屍體,要搶走收據。隨後,他迅速抓住垂下的繩子的末端,把整根繩子拉過來,把這件證物扔到某口井裡。這司法部門以後會很容易地找到的。」

  現在,控告對象變了。兒子繼父親之後,成了被告。一種肯定的、無可辯駁的、合乎邏輯的聯繫,把過去和現在連接在一起。卡澤馮試圖擺脫困境,忽然大發脾氣,與其說是反駁對方講的話,不如說是針對對方本人。他大聲嚷道:「對這一套東扯西拉的隨便解釋與荒謬假設,我已受夠了。你馬上給我滾出去。我將告訴貝舒先生說,我把你趕出了家門,就像趕走一個勒索者。」

  「如果我要勒索你的話,」巴爾內特笑著說道,「就會一開始就提出證據。」

  卡澤馮怒不可遏,大聲說道:「你的證據!你有證據嗎?對,有空話,有廢話!但是,一個證據,一個唯一能允許你講話的證據……哪裡會有!證據嗎?只有一個也許是有效的。只有一個也許會使我的父親和我局促不安!……如果你沒有掌握那個證據,你虛構的全部蠢話就會不攻自破,而你只是個惡作劇者!」

  「什麼證據?」

  「當然是收據啦!我父親簽了名的收據。」

  「這就是那張收據,」巴爾內特一邊說,一邊展開一張有折痕磨損、發黃的印花公文紙。「這是您父親親筆寫的,不是嗎?這是正式的收據吧?」

  立據人奧古斯特·卡澤馮(簽名如下)承認收到達萊斯卡爾伯爵先生歸還的借款貳拾萬法郎整,作為借款抵押的城堡與土地,毫無爭議地歸他所有。

  「這日期跟格雷奧姆先生所說的日期完全一致。有簽名在這裡,沒有錯。

  因此收據確實是真的,那麼先生您就該知道它,要麼您父親親口對您講過,要麼您從他所留下的秘密文件中得知。您發現了這張收據,就等於給您父親定了罪,也給您定了罪,您就要被逐出城堡,您和您父親都捨不得這城堡。

  這就是您殺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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