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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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了彎腰。 「隨您的便,夫人。我絕對不想惹您生氣。我來這裡是要替您效勞,並且要使您高興。我們談到這裡已經差不多,而且我確信您可以不需要我幫忙,尤其是因為您丈夫不能夠出門,他肯定不會貿然把珍珠交給別人,而會把珍珠藏在他臥室裡的某個角落。您只要仔細搜查就可以找到的。我的朋友貝舒,在我看來完全勝任這小小的專業工作。最後講一句,如果您需要我,今晚九點到十點打電話到事務所。向您致意,夫人。」 他再次吻了她的手,她一點也不敢表示反對。然後,他蹦跳著走開,滿意地左搖右擺著身子。不久,院子的大門又重新關上了。那天晚上,瓦萊麗委託貝舒警探進行搜查,貝舒經常來阿塞爾曼公館,對此並不見怪,搜查開始了。受人尊敬的貝舒,是著名的偵探加尼馬爾的高足。他按照常規方法工作,把臥室、盥洗室、辦公室劃分成小塊,逐塊搜查。三行珍珠有好大一堆,不可能查不到,尤其是對於像他這樣的專業人士來說,更應易於反掌。然而,經過一個星期晝夜艱苦工作,他還利用阿塞爾曼先生有服食安眠藥的習慣,搜查了他的床以及床底下,還是勞而無功,貝舒警探洩氣了。他斷定項鍊不可能藏在公館內。瓦萊麗雖然很不情願,還是想重新跟巴爾內特偵探事務所聯繫,請求那個令人難以忍受的人來幫忙。那個人吻她的手,稱呼她「親愛的男爵夫人」,如果他能幫她達到目的,那又有什麼關係?但是,有件事突如其來,誰也不相信它竟然來得這麼快,使情況變化了。一天傍晚,僕人匆匆忙忙來找瓦萊麗,因為她丈夫心臟病大發作,他躺在靠近盥洗室門邊的沙發上,十分虛弱,胸悶極了,變了形的臉顯示出他正忍受極大的痛苦。瓦萊麗驚呆了,打電話給醫生。伯爵含糊不清地說道:「太遲了……太遲了……」 「不會的,」她說道,「我保證你會好的。」他試圖起身。 「我要喝水……」他一面請求,一面搖搖晃晃向盥洗室走去。「玻璃水瓶裡有水呀,我的朋友。」 「不……不……不要瓶裡的水……」 「你為什麼有這種古怪念頭?」 「我想喝別的水……那裡的……」 他無力地倒下了。她很快打開他指著的洗臉盆上的水龍頭,然後去拿一隻玻璃杯,裝滿水端過來,但是他卻始終不肯喝。接著,他又沉默了好一陣子。水在旁邊輕輕地流著。垂死者的臉頰深深下陷。 他向她示意有話要說。她俯下身去聽。大概他怕僕人們聽見,命令道:「靠得更近些……靠得更近些……」 她猶豫不決,好像害怕聽見他即將出口的話。她丈夫的目光是那麼威嚴專橫,一下子把她制伏了。她跪了下去,把耳朵貼近他的嘴巴。他低聲咕噥著不連貫的話,她頂多只能猜個大概意思。「那些珍珠……那串項鍊……你要知道,在我離去之前……就這樣……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你跟我結婚……因為看中了我的財產……」 她很氣憤,表示了抗議,他在最後的時候還殘忍地加罪於她。但是他已經抓住她的手腕,他含糊不清地重複他的話,聲音好像講胡話一樣:「……因為看中了我的財產,你的行為作出了證明……你不是一個好妻子,因此我要懲罰你。就在這個時候,我正在懲罰你……我感到既痛苦又快樂……但是非要這樣做不可……我願意去死,因為珍珠都已經消失不見了……你沒有聽見它們掉下去,隨著水流沖走了嗎?啊!瓦萊麗,多麼巧妙厲害的懲罰呀!……水往下沖……水往下沖……」 他再也沒有力氣了。僕人們把他抬到床上。不久,醫生趕來了。兩位年老的堂姐妹,雖然沒有人去通知,也來到了,一直留在死者的臥室內。她們似乎十分留意瓦萊麗的一舉一動,守護著那些櫃子和抽屜,防備別人趁機下手。 彌留的時間拖得較長。阿塞爾曼在天濛濛亮的時候才斷氣,並沒有說別的什麼話。根據兩位堂姐妹的正式請求,這臥室裡全部家具立刻貼上了封條。 漫長的守靈期開始了。出殯兩天以後,瓦萊麗接待了她丈夫的公證人的來訪,他要跟她單獨面談。 公證人神情嚴肅悲傷,立即說道:「我要完成的使命是艱難的,男爵夫人,我希望能夠儘早執行,並且事先向您保證,我不同意,也不能同意那已經有損於您的事。但是我遇到一個不屈不撓的意志的反對。您知道阿塞爾曼先生的固執,雖然我作了努力……」 「先生,請您講下去,說明原因吧,」瓦萊麗懇求道。「是這樣的,男爵夫人。是這樣的:我手頭上有一份二十年前阿塞爾曼先生立的第一份遺囑,當時指定您為唯一合法繼承人。但是我應該告訴您,上個月,他委託我另立一份……把他的財產全部留給他的兩個堂姐妹。」 「那麼,您有那後一份遺囑嗎?」 「他讓我看過以後,就把遺囑鎖進這個寫字臺裡。他希望在他去世後一個星期才能公開遺囑的內容。遺囑只能在那一天啟封。」阿塞爾曼夫人於是明白了,為什麼她丈夫幾年以前建議她賣掉所有的珠寶首飾,用那筆錢買一串珍珠項鍊,那正是在他倆的矛盾激化的時候發生的。既然這串項鍊是假的,瓦萊麗又被剝奪了繼承權,沒有什麼財產,她將陷入絕境。 在遺囑啟封的前一個晚上,一輛汽車停在拉博爾德街一家簡陋的店鋪前,店鋪的招牌上寫著: 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 兩點至三點鐘營業 免費提供情況 一個身著喪服的女人下了汽車,上前敲門。 「請進,」裡面有人高聲應道。 她進了屋。 「是誰呀?」那個她熟悉的聲音,從隔開事務所與後間的布簾後面傳出來,又問道。 「阿塞爾曼男爵夫人,」她回答道。 「啊!很對不起,男爵夫人。您請坐。我馬上就來。」瓦萊麗·阿塞爾曼等待著,一面審視這間辦公室。這差不多是空蕩蕩的:一張桌子,兩把舊圈椅,牆上沒有什麼裝飾,沒有卷宗,也沒有一點兒廢紙,一部電話機就是唯一的裝飾品與唯一的工具。一個煙灰缸裡,滿是高級香煙的煙頭,整個房間裡散發出微妙的清香。 後面的那個簾子被掀起來了,吉姆·巴爾內特沖出來,動作敏捷,滿臉微笑。他仍然穿著磨損了的男禮服,戴著同樣的現成領帶,穿著不合身的外套。單片眼鏡系在黑繩末端。他趨前去吻那只伸出來的戴著手套的手。 「您好嗎?男爵夫人。這對我來說是真正的快樂……但是,發生了什麼事呢?您穿著喪服?我希望,這不是真的吧?啊!天哪,我真糊塗!我記起來了……阿塞爾曼男爵夫人,不是嗎?多大的災難呀!一個那麼有魅力的男人,他多麼愛您!那麼,我們上次談到哪裡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很小的記事本,翻閱起來。 「阿塞爾曼男爵夫人……好極了……我記起來了……假珍珠。丈夫是竊賊……漂亮的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她應該給我打電話……」 「那麼,親愛的夫人,」他總結道,語氣越來越隨便,「我一直在等您的電話。」 瓦萊麗再次被這個人弄得狼狽不堪。她不願意裝出一副被丈夫去世嚇壞了的女人的樣子。她仍然感到痛苦,而且對前途焦慮不安,對貧窮感到恐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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